第 72 章
的村庄赶过来,把中午饭都带上了。有些则是大清早就跑过来排队,医院科室还没开门,队伍就已经排到走廊里了。
念寻带着两个助手忙到连说话都顾不上,吃饭也只是随便扒拉几口垫个肚子,马上又继续接诊。一天下来腰背脖颈便酸麻肿胀,只想立即躺下睡觉。
诊室里候诊的病人们并不互相大声说话,只是各自发愣。一屋子人除了医生和病人的对话,便没有别的声音了。大家都自觉小心地维护着这份安静,以表达他们对北京专家的尊重。只有那些发自喉咙深处的咳嗽声,哮喘声和浓痰滚动的声音,提醒你这个空间里还有那么多无声的灵魂在默默等待着。他们脸上沟壑纵横表情呆滞,眼睛浑浊黯淡无神。走路也颤颤巍巍行动不便。厚重的灰黑色外套把背压得更弯了。老人们穿衣只为保暖不讲搭配。往往里外几件都是高领,领口叠着领口,一层一层裹着干皱的脖子。说话时颈部的皮一上一下拉扯抖动着。表述病情也是语言混乱,条理不清,需要子女在旁边帮衬着补充。但就是这样的一个群体,却有一个共同点:那就是对这些专家医生的无条件信任。他们将身体完全放心地交给陌生人,不掺杂任何怀疑。拿到处方单就像得了宝似的千恩万谢,除了恭敬便是感激。他们把这些不远万里而来有大学问的年轻娃娃们当成救命的活菩萨,最多的动作就是使劲点头,反复答应:
“嗯嗯,好的!”
“谢谢,知道了,”
“谢谢大夫,太谢谢了!”
这不禁让念寻想起了神圣的希波克拉底誓言,使命感与责任感骤然猛升。她轻柔地查问病情,注视他们的面容,感受他们的痛苦,确定最佳治疗方案。在北京工作这么些年,她第一次感受到医患关系可以如此轻松愉快。相比于这些简单的底层群体,城里人就医则要讲究许多。他们对自己的病会先在百度上做详细了解,基本上自己都会懂个七八分。然后就是选医院挑医生。病人及家属受教育程度都很高,问话也很到位很犀利,维权意识极强。有时医生开方需要向患者做详细解释,医生的建议也往往会被质疑甚至推翻。医生与病人间像是一场微妙的博弈,医患关系缺乏基本的信任。而在这里,你无需设防,人的尊严在这个最弱势的群体中受到了最大的尊重。念寻每天连轴转,却并不觉得日子有多苦,倒是过得很充实。面对那些强忍疾苦又心怀善意的病人,她甚至觉得不是她在治愈他们,而是她在被治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