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8 章

说是坐飞机，可从洞县出发，先要坐长途大巴，再转火车才能到兰州机场。

俩人坐了近八个小时的汽车后，念寻已经被颠得全身无力面色惨白。下了客车，少暮领着念寻先去吃了晚餐。他点了几样念寻爱吃的清素小菜，但念寻只喝了几口汤便放下筷子，斜歪在靠背上闭目不语。少暮见状只得由她，自己匆匆扒了几口饭，便叫了出租车同念寻去了火车站。

他们是晚上八点四十的车，到火车站后没多久便开始检票了。正排着队，少暮突然一拍脑袋跑出了检票队伍。念寻一惊，不知他要干嘛。只见他飞快跑到了候车厅另一头的小超市里，她便也退出了队伍，远远等他。少暮挑了些充饥的饼干面包，又抓了几包念寻爱吃的零食，这才忙忙地往回跑。

俩人随着人流缓缓进了站，上车后发现车厢里乘客寥寥可数，周围几排座位全都是空座。

不久火车启动了。看着窗外漆黑的夜空和沉睡的荒漠，念寻觉得自己穿梭在了又一个时空隧道。上回来时她与同事们一起有说有笑吃吃聊聊。这次与身边这个人一同返京，俩人一路几乎全程不语。不，应该说是自己单方面关闭了对话模式。这次再见他，他们的相处便进入了一个奇怪的死角。他吃够了闭门羹，也饱受了尴尬难堪。她当然知道少暮是个何其高傲的男人，也知道他从丽城跨山越海赶来荒漠大西北就是在宣告他的答案，他的行动早已远胜于一切苍白无力的巧言善语。她更是从内心感动他为自己所做的一切，甚至是已经原谅了他。想到这里，黑暗中的念寻突然吓了一跳，偷看一眼少暮，像是怕他偷听到了自己内心的声音。见少暮正背靠椅背闭目养神，她才略略安心。念寻又悄悄暗问自己:真的原谅他了？

是的!一个声音在心里明确答道。

念寻闭眼摇头微叹。没错，她已经不恨他了，可她仍然无法重启与他的正常对话功能。她对自己身边任何一个人，哪怕是陌生人，都远比对他要和气温柔太多倍，唯独对他，她就是没办法打开那个被隐藏的按钮。有时候她有心想缓和一下气氛，可自己拒人千里的僵硬举止和冲出口的话令她自己也很无力。看他生生被自己刁难冷落，她心里并不好过，反而心疼起他来。她甚至惊讶于自己竟也能冷漠寒凉薄情至此。她也不是没想过少暮有可能会再次离她而去，但她似乎已经忘了如何与这个自己最熟悉的人相处了。比起看病做手术，这显然是她无法驾驭的高难领域。

火车咕咚咕咚碾压着轨道，念寻渐渐跌入了她的梦境里。

少暮见念寻初起时还板直身子，只望着窗外不语，不多时便垂了头，身体也随着微微晃荡起来，知道她终于不敌疲惫睡去了，心里松了一口气。一时困意袭来，他自己也便眯眼休息。迷糊中只觉肩膀被点了两下，少暮立马弹起眼皮，只见念寻的头完全歪到了自己这边，正上下来回轻晃。少暮想将她的脑袋搭到自己肩上，这样至少能睡得舒服点，可又不敢碰。念寻一向睡眠浅，外界稍有动静，立即就能把她拉回现实。他侧过脸盯着她看了好久。近在咫尺的她，似有万里之遥的距离。少暮轻叹一声，又合眼眯了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少暮脑袋一滑，惊得他猛睁开眼，见自己整个歪向了念寻那边，头就在她肩上晃荡磨蹭。幸好念寻还睡着，啥也没察觉。少暮并不挪身，也不抬头，蹭着念寻的衣服，任自己昏昏睡去。念寻脑袋越垂越低，完全触着了少暮的右肩。却时而空悬，时而挨近，若即若离，总不能踏实落定。少暮则身子越来越偏，头挨到了念寻的脑袋。睡意中只觉念寻还在往他这边挤，她的头似乎已沉沉靠落在了他肩上。

咕咚咕咚，车轮撞击着轨道，他们的脑袋和身体随着火车的轻震，时而紧挨，时而微分。俩人脑袋轻抵在一起，彼此的头发互相摩挲，触着少暮的耳鬓直痒痒。念寻的发香和暖暖软软的身体越发令少暮似睡非睡醒不过来。他只想随着这温柔的节奏，将自己交给黑暗与暧昧。

念寻还是醒了。她马上板直身子，理了理散乱的头发。少暮也被惊醒，只是还闭着眼。那个温软的身体撤离了自己的臂膀，少暮顿觉右肩空空凉凉寂寞荒芜，怅然失意中他只想继续再睡。忽然他脑袋一晃，从念寻的肩膀落下，跌进了她胸前臂弯里。念寻一声不吭，不推也不拉。少暮如此支着低垂的脑袋，后颈马上就又酸又硬，再也撑不住，直接就挽住念寻的左臂来枕自己的头。她还是不动不躲不挡不挪，纵由迷糊中的他放肆无礼。没多时，少暮转了转僵直的脖颈，难受得不行，干脆将头趴倒在念寻怀里，方觉轻松无比，舒适满足。当然如此的翻腾早令他完全清醒过来，虽还闭着眼，只等着念寻愤然起身一把推开他。

念寻依旧不动声色，也没有唤醒他来。少暮俯在她柔软的腹部，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更猜不出她内心的答案。

突然少暮立起身来，伸手揽住念寻肩背，一把将她扣进自己怀里拥住。念寻冷不防被少暮一拽，便滑进了他胸前，顺从地被他搂着，不挣脱，也不躲闪。俩人脸贴脸，眼对眼，都不说话，咕咚咕咚的轨道声无尽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