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别雨夜
夜色混沌不清,淅淅沥沥的大雨模糊了视线,大暑以来的雨水不算多么冰冷,却也带着点寒凉,无声无息的浇透世界。
燕明宜的袖子上很快溅上了些水珠。她无知无觉,裹紧了自己的斗篷趴在靠窗的木案上,下巴垫着胳膊出神的朝外看。烛火半透明的落在她的脸上,照出了她消瘦的脸颊,还有眉眼下清晰的阴影。
她呆呆的望着窗外席卷这座皇城的雨。
自从那日与燕昱用完晚膳后,这些日子以来,她很难入睡,昨日好不容易睡着,却又做了奇奇怪怪的梦,疲惫侵蚀着她的身体,大脑却在疼痛的清醒。
她伸出手指蘸着落进来的雨水在木案上漫无目的地涂画,回过神来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在写“步怀君”的名字。
步怀君,步怀君,步怀君……
她的心脏发酸,收拢手指将额头抵上手臂,雨点落在她的发丝,隐隐反射着烛火的光。
步怀君……你在宫外还好吗?有没有……有没有想念着我?
她心酸的想。
即便那日下午的放肆,到最后,她依旧没能改变结局。她与怀君,注定此后不可再有交集,否则她会害死他。
燕明宜深吸了一口气,忍住快要蔓延至眼角的湿意,抬起头,被淋湿的月色在她的眼底延伸,她拍拍冷冰冰的脸颊,苦笑一声。
叹息着伸出手,拉住窗框,想要关窗回到榻上,却不料此时窗框被一颗小石子击中,她顿时松了手,后退一步低声喝道:“谁!”。
被拉了一半的窗户弹回去,窗纸轻轻颤抖着,窗外是被大雨覆盖的宫院,那些湿润的灰石墙角在暗淡的月光里隐隐发光。
窗边响起了轻微的细响,像是有人踩着满地的泥泞,一步步出现在被蜡烛笼罩的那半片光影里,也是一步步踩进她的心里。
燕明宜似乎心有所惑,睫毛颤了颤,突然不想看清窗外那人的身影。
可他还是出现了。
一团厚实的阴云缓慢的从夜空踱过,露出被搅乱的夜色,清清冷冷的照亮那个浑身湿透站在她窗外的人的脸庞。
是步怀君……
雨还在下,有透明的水珠卷着午夜的微凉顺着步怀君的眉骨滚落,他脸色苍白,湿漉漉的黑衣紧贴着他的身体,一双眼眸又深又沉。
燕明宜张了张嘴,许久后才能出声:“你……怎么会……”
步怀君的眼眸漆黑的望着她的眼睛,紧抿的唇轻启,声音低到几乎要被雨水覆盖:“明宜。”
只是一声,就差点让燕明宜湿了眼眶,她撇过视线,躲在袖子里的手握在一起,沙哑道:“步怀君……你这样擅自留宫,不合礼制。”
步怀君眸色一灰,他站在窗外,头发上的雨珠滴答滴答的落在燕明宜靠窗的木案上,汇聚成一条水痕,沉默在他们和大雨之间蔓延。
燕明宜觉得自己坚持不了多久这样故意生疏的模样,在他的无声中低着头:“如果你没有什么事,那就请回吧。”
说着转过身,眼看着就要走向自己的床榻,身后有股劲风掠过,一抹人影掠过窗棂,带着满身的水汽和凉意,从她的后背紧紧拥上,在这深夏的雨夜,他的手冷得像冰。
燕明宜浑身打了个抖,步怀君静静的在后背拥抱着她,手指搭着她的肩头,他低着头,燕明宜似乎都能感觉到他的发丝贴上了自己的后颈。
步怀君颤了颤眼眸,低低问出声:“明宜……你是不是,在怪我那一日?”
咽喉里那些按捺住的湿意再次沸腾起来,燕明宜忍不住咬了下唇,半晌后,背对着少年摇摇头。
“不……我不怪你。”说着苦笑一下,转过身,眼瞳对上少年的眼睛:“我怪你什么呢……我甘愿的。”
“联姻已成定局,下月初八后,你我此生难再相见。”燕明宜声音打着颤:“我只愿那日,你能站的离我近些,权当我是嫁与你了。”
落着雨的深夜,她一字一句的说出口。
步怀君手握住了燕明宜的手腕,他棱角分明的五官上一片潮湿,看着眼前他心中最爱的女子,唇色发白道:“是我冲动害了你,你没有了清白之身,到了赤昭若被发现,你的处境十分危险!”
燕明宜的声音透过雨夜:“那又何妨,在我冲动那一刻,我早已预料到,委身于不爱的人身下,我且不如自尽。”
她的眼眸和鼻尖都红了,凝望着他这样说道。
“你和亲大典那天,我一定会站在你身侧,只当此生娶过你。”步怀君几乎哽咽,眼泪滚落而下:“你不可做傻事,好好做你的赤昭妃子,好好活着。”
燕明宜吸了吸鼻子,绝望般的闭上眼:“你我今生已然是无可转圜的境地,皇兄将我远嫁赤昭,几乎已是我的死局,自小相伴的皇兄,我从来没想过他是如此的残忍。”
“你走吧,此后不要再像今日这般了。”
国师的提点,皇兄的疑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