庄绥过往
庄绥的疯疾愈加严重,有一日竟私逃出府到街上撒泼。
准确来说,是容倪硬拉着她到街上示众。
这个失去至亲的男人,痛苦之余满心满眼都想着要如何报复这个活该下地狱的罪人。
此刻的他,已经不复先前陷入爱恋的懵懂青年,而是一个从报复中汲取宽慰的残破之人。
身在宜锦,容氏兄妹二人同为不幸之人,从小相依为命,相互扶持长大。
妹妹失智,家中只有他这根顶梁柱,可那时已经正值饥荒之年,要他如何外出谋生?
城中人人自危,又有谁能顾得上他人?
反而是街上乞食的孩童,偶尔能得到一些人家施舍的食物碎屑。他无奈之下,只好带着妹妹到处乞讨。
兄妹二人从清晨跪到半夜,从仲秋跪到暮春,容倪膝盖都跪烂了,这才让兄妹二人勉强活了下来。
容施少不更事,心智未全,其间有几个男人趁他不注意偷偷诱拐了容施,想将她分食饱腹。幸而容倪及时赶到,才拦住了这些人。
再后来,他决定自己一个人乞讨,但容施还是会跑出来,乖乖的与哥哥跪在一起。
她不知道这是在做什么,她只知道的是,和哥哥跪在一起,那些路过的人大多都会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他们。有时他们还会被这些人踹倒在地,虽然很痛,但哥哥一直忍着不出声,因为只有这样,那些人才有可能会扔给他们一些零碎东西。
在容施幼小的心灵中,在街上的日子是她童年的大部分缩影,怯生生地扒着过路人的衣角则是她最熟悉的动作。
阿妹跟着他受了那么多苦,如今终于熬出头来,他却没能保护好她。
容倪心痛到说不出话,恨不得也随她去了。
但他不能这样做,他若死了,容施的仇便无人替她报了。
于是他最痛苦的那两日,是靠酗酒来麻痹自己的。酒一盏一盏不要命的往下灌,脑海中庄绥的一眸一笑却依旧挥之不去。
他真的很喜欢庄绥。
但他更爱自己的妹妹。
酒性猛烈到呛喉,容倪脸色涨红,颓废地倒在地上。一会儿是庄绥悉心为容施喂粥的认真模样,一会儿是自己发现容施倒在血泊中死不瞑目的惨状。
无数画面拉扯着他,搅弄着他的精神壁垒。
容施信任他,虽心志不全,但也有如孩童般细腻准确的直觉,所以见庄绥与哥哥走得太近,她心中下意识排斥任何可能抢走哥哥的人。
这是幼童们出奇一致的独特心理,没成想却成了庄绥荒谬的杀人理由。
容倪自嘲地想,顿时酒精上头,摇摇晃晃站起来,走到庄府。
翻进庄绥的院子,将脸色苍白的她强行拖到街上,命令她在大庭广众下装疯卖傻,名声尽毁。
如果她还想赎罪的话。
恨一个人,最快意的不是看他失去性命,而是亲眼见他身败名裂,活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日日煎熬,身心俱焚,这才畅快。
这个道理,李绥何尝不懂。
只是这些人,实在是欺人太甚。
这个梦境不单只有庄绥的亲身经历,还有其他关键人物的切身体验。她如今站在上帝视角,将这些人物的悲欢离合全看了一遍,心下始终不能平静。
她整整花了半个时辰,才将前因后果重新捋清楚。翻身下床,推开窗子,明媚的日光倾洒进来,透亮的好似从未有什么肮脏之事在屋里发生过。
李绥径直走向屋后,果真找到了梦中庄儒用来意淫庄绥的孔洞。再仔细一看,墙上还有一大片被晒干了的精斑。
李绥嘲讽笑出声,也没有把洞堵上,暂时先不动它,这样才好捉贼。
大体了解了庄绥的过往,一些疑问得到解答,但有一个疑问,虽然看起来无关紧要,李绥还是觉得这是个关键讯息,便是庄绥的母亲现状究竟如何?
是否已遭遇不测,或是还在人世。
若是前者,那么她又是在何处遇险?是在府外,或是在别处地方。
若是后者,那么她因何从不回来见见这个女儿?好歹也是十月怀胎,自己辛辛苦苦诞下的生命,难道她真的就这么狠心,这般不愿见自己女儿一面?又或者她是被某些人控制着,所以才暂时无法示众?
李绥一旦联想起来,思绪就会越来越庞杂细致。
她索性写了张纸,写下最关键的几个谜题:
一、赵柳的人格侧写
二、赵柳为何无故失踪?
三、为何庄府无人报案,将此事揭过
后边两个疑问势必要花好一通力气才能有点眉目,但这第一个疑问,若想得到解答,不单单只靠府里相关人员的片面之词。想要真正了解一个人,必须了解他生长的环境。
同理,要想知道赵柳是个什么样的人,就得先去她的家乡宜锦探一探究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