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9章 女儿红
那东西看起来,是个酒坛?
郑宴离猜想着应是她以前存在这里的旧物,怕那妇人来拦,便先跟她说是查案子的物证,要带回衙门去;那妇人生怕跟什么案子扯上关联,连声说请便。别说阻拦,恨不能赶紧把他们打发走才是。
瑾瑜今天穿了一身浅色衣裙,打扮得就像个寻常人家的姑娘。如今为了挖那坛子弄了满手满身的泥土,发髻也松了,瞧着十分狼狈,却偏还执拗地紧紧抱着那坛子,像是里面有什么顶要紧的重要东西。
她双目低垂,不看人,却也不像在想事情。
眼神空空的,像是丢了魂魄,完全不是平时灵气十足的模样。
这时,小刀已经拿住了史东,捆得结结实实,看来她的差使办得很顺利。
四个人从王家出来,站在门口却有些犯难。
今日天气不好,出门时就阴沉沉的,不时会飘上几丝秋雨。湿湿凉凉的,虽说一时还不必撑伞,但若是作势下起来便很难停止,恐怕接下来就是连续的几日阴雨天了。
“我得先把这人送去罗卫那里。”小刀说道,然后很不放心地看看瑾瑜:“要不,你跟我一起?”
瑾瑜仍是心不在焉的模样,摇头:“你看着办吧,我就不去了。”
这人确实价值不大。
刚才小刀已经大概审过了:说是前两天去亨通商行取过货,今天被派了采买的活,就想再去找德子租车马一用。跟德子有关的情况,全是一问三不知。
他的说法没什么明显漏洞,理由也还说得通,只是时间点过于巧合,为保险起见还是要送回去再细审审。不过,反正主犯德子都已经招供了,史东就算也是个探子,也就是个小角色。
相比之下,瑾瑜的情况才比较令人担心。
说实话,她现在这个样子,跟郑宴离放在一起,小刀多少是有点不放心的——毕竟,他现在顶多算是个帮忙的,还算不上自己人。
犹豫再三,小刀决定道:“那我先送你去拾花坊,然后再去找罗卫。”
“这就不用了吧。”郑宴离感受到她这话中的防备,不由皱眉道:“且不说你带着嫌疑人多有不便,瑾瑜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姑娘,还是别老往那种地方跑吧?”
“‘那种地方’,哪种啊?”
小刀揪住那个词,突然瞪起眼睛:“‘那种地方’怎么了?你是对‘那种地方’有什么意见吗?!”
郑宴离唬得一怔,赶紧摆手说不是。
小刀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又继续说道:“拾花坊的姑娘,不是被抄家后送进教坊司的,就是家里养活不起被父母或是长辈给卖掉的,谁愿意生来下贱?她们有的选吗?一群贱籍女子想活下去,不犯王法也不靠别人,自己挣钱养活自己,这丢人吗?”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
“那你什么意思啊?”小刀气势汹汹:“以前枢密院还在的时候,出身再卑贱的女人也能有机会得到一份体面的差使,有机会为国效力,可惜现在没了。你们不能先剥夺了她们学习工作的机会,然后再嘲笑她们一无是处、只能靠卖笑养活自己,这是混蛋逻辑!”
郑宴离是真的怵她,尤其她说话带刺的时候,自己的气势立刻就矮了半分。他退了半步、小声嘀咕道:
“也不是说不好……就是,那地方人多眼杂的,总归是不大清静。”
不知是因为他的避重就轻,还是怂得及时、态度又足够恭顺,总之是暂时缓和了小刀的咄咄逼人。
小刀哼了一声,拽了一下手里的绑绳,史东不防,一个趔趄险些摔倒,又对郑宴离冷冷道:“那我快去快回!……你多看着她些,别出什么事。”
郑宴离赶紧应道:“嗯,放心吧。”
若放在平时,瑾瑜每每见这二人斗嘴,或者说是小刀单方面虐他,总要跟着取笑讥讽一阵。而这次她却没吭声,依然紧紧抱着那酒坛子、低着头继续往前走,像是根本没注意到两人说了什么。
这可真是太反常了。
在郑宴离印象中,瑾瑜不仅眼毒心思细,一张利嘴更是得了长平公主的真传。无论是那日和亲宴上大杀四方的威风,还是中机关掉进地窖时的沉着镇静,总觉得她这么厉害的人,不管遇到什么麻烦肯定都能从容应对的吧?
而像是‘失魂落魄’或者‘楚楚可怜’这类形容词,都是绝对不会用在她身上的。
望着她有些落寞的背影,他突然觉得有点心疼。
瑾瑜抱着的坛子大概是有点分量的,走得久了,她不时地换手。
糟糕的是,天色越来越阴沉,银亮的雨丝清晰可见,带着越来越明显的凉意,将整个京城都包裹进来。
镇国公主府离东宫不算太远,乘车骑马也就是一刻钟左右。郑宴离觉得步行能帮助她把方才糟糕的情绪慢慢消解掉,但下雨的话还是算了。
“不如坐车吧?”
郑宴离紧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