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陵容手上接过绿纹蓝底的玉兰烧窑茶杯，眼睛却仔细观察着齐妃的神态，以免错过推销的时机。

齐妃刚把茶盖揭开，荔枝特有的甜香便扑面而来，她忍不住轻呷一口，双眼微阖陶醉在曼妙的茶香中。

茶汤甘醇清爽，舌尖甘甜回转，她仿若在花果从中旋转，恍似又回到了从前的少女时光，明媚灿烂。

“呀，娘娘，你怎么哭了。”

翠果见着自家小主脸上甜蜜又忧伤的眼泪，吓得手足无措。

“无妨。”

齐妃脸上带笑，轻轻抹掉眼泪，对着陵容轻叹道：“妹妹见笑了，本宫也不知是怎么了。”

“只觉得好久没这么畅快过了，今日再次回想，才发觉本宫竟也到这个年纪了。”

齐妃的眼泪让陵容原本准备好的广告语梗在嘴里，一句也说不出。

在她记忆中，好像每一个入宫许久的妃嫔都会有这样一句感叹。

实际上她们只堪堪过了而立之年，可心态却已垂垂老矣。

她想到上一世齐妃的下场：夫君不宠，母子分离，乃至最后被皇后蛊惑，在深宫绝望自尽。

一股难言的情绪涌上陵容的心头，以致她望着齐妃的眼神也带着些复杂。

这深宫后院，到底摧残了多少女子的一生，这皇权富贵，到底有什么好，陵容陷入深深的迷惘。

“我倒惹得安答应难受了。”

齐妃笑着放下帕子，安慰道：“你这茶真不错，本宫喝了心中只觉得快活，不知妹妹从哪得的好茶。”

内务府当然不会有这样的茶，因此齐妃便认为陵容是在外买的茶。

“妹妹下次买茶，帮我也买一些吧。”

齐妃支了二十两银子给她，笑道：“我在这宫里也没什么花钱的地儿，你先帮我买着，不够再来找我。”

买卖比陵容想象中来得容易，可她却开心不起来。

陵容让宝露将银子收好，轻轻道：“姐姐放心，妹妹一寻了好茶便拿来给您，必不叫姐姐失望。”

直到她从长春宫出来的时候，心中还有些郁郁。

宝露小心地问道：“小主，还去前面的咸福宫吗。”

陵容蹲在路边将手中的小石子儿用力扔出去，闷声回道：“去，为什么不去。”

比起赚钱，荔枝红茶令人开怀解郁的功效，难道还不值得她在外面走一趟吗。联想到上一世的自己，她决心就算不要钱，也要将茶在后宫推广出去。

这是可以让深宫中的妃嫔快乐的茶，陵容心中笃定。

于是她和两个丫鬟拎着小篮子往砖妃的宫殿走去。

砖妃是敬嫔的别名。

陵容记得上一世敬嫔与甄嬛因争夺胧月公主的抚养权而离了心，当时敬嫔哭诉后宫孤寂，她的日子枯燥到将宫中的砖块都数了个遍，砖妃的称谓由此而来。

虽是个笑谈，可这后宫的寂寥，由此也可见一斑。

陵容握了握拳，坚定了给敬嫔送茶的心意。

“敬嫔娘娘。”

脆甜的声音在门边响起，敬嫔从绣样中抬头。

秋日渐凉，陵容一身鹅黄色的软襟玉桂宫裙，在阳光下扶在门边，梨涡微漾，笑得灿烂明媚。

不是个样貌出挑的女子，可大约是笑容太过温暖，却令人莫名生出想亲近的念头。

敬嫔心中微讶，含笑起身答应，又唤丫鬟将茶水备上，招呼陵容入座。

“未想到妹妹今日会来，厨房里没备下什么点心，妹妹将就着吃吧。”

敬嫔的态度算不上亲厚，却比一开始的齐妃和气许多。

桌上摆了一盘金黄软糯的栗子糕，陵容拈起一块细看，笑着称赞：“这栗子糕精致小巧，妹妹倒不忍心下嘴了。”

敬嫔莞尔：“做得再好看也是吃食，一会茶来了，你配着茶多吃几块，便是这栗子糕的福气了。”

陵容听了只是笑，视线忽然被栗子糕吸引，只见油糯的糕体上有一个小篆体印的“昭”字，便起了兴趣：“嗯？姐姐，这糕点上怎还有字。”

“哈，这个啊......”

突然被抓包，敬嫔笑得有些尴尬。

“嗨，妹妹见笑了，我闲来无事做了个印章，我又不爱写个书画什么的，便往点心上印了。”

刻印章、养乌龟、打珠络......后宫的寂寞真是令人多才多艺。

“这个吉祥，让她上个茶，怎的磨蹭了这许久。”

敬嫔坐立不安，恨不得马上起身到小厨房将吉祥抓出来。

陵容却未觉察到敬嫔的慌乱，她珍惜地摩挲着用乌檀木制的小印章，眼中充满羡慕。

若在茶叶的包装上也印上标记，多有特色啊。

如此，日后出自她手的茶，在左侧的斜下角，都有一个属于她的专属标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