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罪(下)
听见这句兴师问罪,虞晚荷并未立刻答话,她珍而重之地拈出一根光泽亮丽的青蓝色羽毛,置入袖中,又将那收殓了鸟儿尸体的锦盒交还给虞涵,轻轻在她肩头一拍,似乎嘱咐了几句。
不疾不徐地做完这一切,她才回身,语气淡淡:“……家主大驾光临,有失远迎,家主勿怪。”
卫绮怀心道,好古怪的一对夫妻。
虞晚荷望着戚子炀。
栖寒苑里太暗了,教人看不清她的神色,卫绮怀思忖了片刻,才恍然意识到以她几乎不能视物的眼睛,是不需要照明的。
戚子炀道:“回答我的问题。”
虞晚荷想了想,反问道:“尚儿的生辰?”
她确实对他未曾留意,以致于想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他先前问的什么。
戚子炀怒极反笑:“你该不会是要告诉我,你竟然连亲生儿子的生辰都记不得吧?!”
卫绮怀觉得虞晚荷肯定不是他以为的这个意思——莫说戚晓进门的时候提过一嘴,就说这阖府上下的热闹动静,虞晚荷怎么可能不知道。
那她这么说,只能是为了激怒戚子炀了。
可是此刻烛火乍明,卫绮怀看她神色平静,又不像是故意的。
虞晚荷开口:“家主是忘了吗,尚儿早就不在我这里养着了。”
戚子炀皱眉:“亏你还是一个当娘的,心胸气量就这般狭隘?他不在你膝下养着,你便淡忘了他的生辰?我看你这些日子真是活得赛过神仙了。”
虞晚荷又道:“尚儿今日亦不曾来找过我。”
戚子炀眉头皱得更紧:“你非要跟一个孩子斤斤计较么?”
“家主说笑了,我为何要跟他斤斤计较。”虞晚荷徐徐道,“倒是家主既然言之凿凿地说我这个当娘的做得不尽如人意,那你呢?你又可还记得涵儿和泫儿这两个子女?”
戚子炀冷笑一声:“你倒是会跟我强词夺理。我可是哪里拘着涵儿和泫儿,惹得你心里不如意了?府里谁不把他们当做少爷小姐,我如何当不起他们的爹?”
“若是按照家主所言,我亦没有拘着尚儿,又为何当不得尚儿的娘?”
“……我今日不是来与你理论这些乱七八糟的。”戚子炀显然是早知道她的脾气,抬手揉了揉眉心,不欲再与她辩论。
只不过他虽是妥协了半步,戾气却未从脸上消失。
他说:“你是尚儿生母,他过生辰,你总该出席的罢?”
虞晚荷道:“二夫人不在他身边吗。”
“阿纾亦在。”提到他的二夫人,戚子炀神色温和了一瞬,又自以为猜测到虞晚荷还对此有所芥蒂,当即放缓了语气,“可那又如何?阿纾从来敬重你,不肯对你有半分怠慢,这些年你也是看在眼里的罢?你若是对我有怨,朝我发便是,何必迁怒于她?即便是你真的对她心怀不满,可你到底是尚儿生母,何苦为了避一个人就错过尚儿的十四岁生辰?”
他这番话说得循循善诱,层层递进,可谓是有理有据,情深义重。但是虞晚荷依然未有半分动容,只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她那双盲眼,居然也能做出这样犀利而轻蔑的神情。
“家主。”她终于开口解释了,只是这语气之中,全无温情脉脉,“你误会了。我从未回避过她。”
任谁被那样漫不经心目中无人地一扫,都会被燎起心火,偏偏戚子炀又不是个会与人虚与委蛇的,于是那不耐神色再次浮现在他脸上,但思及今日来意,那神色还是被他尽力压下,只想尽快息事宁人:“好好好,都是我误会。那现如今我来请你出山,如何?今日卜了一卦,说是尚儿的十四岁生辰,若有生身父母缺席,恐生不吉。”
原来是为了这个。
虞晚荷点头同意:“好。”
戚子炀刚要迈步离开,就瞥见角落里正在围观的两个孩子,想起方才他与虞晚荷的争执,面子上有些挂不住,于是大手一挥:“涵儿,泫儿,你们也一同去吧。”
虞晚荷却说:“不必。”
戚子炀看了戚泫一眼,转头对她不满道:“怎么不必?泫儿如此单薄,你平日里是怎么待他的?”
虞晚荷微微一愣:“我?”
她反问着,似是有些不明所以,不知道这话题怎么忽然又拐到了自己身上。显然,她与戚子炀太久没见,以致于她忘记了怎么对付他这阴晴不定的性子。
可她此刻这种模糊的态度看上去更像推诿,最是招戚子炀的怒火,他当即怒道:“即便他不是你的亲生骨肉,可到底是我戚家的——”
“家主。”虞晚荷及时在孩子面前截住了他的话,平心静气地道,“你误会了。”
“我又误会?什么都是我误会!”戚子炀冷笑,“我当初允你把这两个孩子养在你这里,可你看看现如今你把他们养成了什么样子?性子孤僻也就算了,可古怪成这样还不关你的事吗?你看这岛上的哪个孩子愿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