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提灯人

苍穹是混沌的天空，底下是漆黑的河水。

初静又一次梦见了这条被人称作“冥河”的无边大河。

此时的她是成年女人的模样，披着一块残破的斗篷遮掩容貌，站在一艘同样破旧却奇异的没有沉没的小船上，手里提着一盏散发着微弱白蓝光芒的提灯。

提灯倾泄着细碎的光粒，柔柔地照亮这片无光之地，为那些太过强大而无法深入冥河的灵魂指引了方向。

这里是“冥河”，生与死的交界之地，浑沌与失序是这里的主旋律。

生者不得见，死者过不得，除去一些格外强大的灵魂，鲜少有灵魂能够独自坚持到冥河深处，进入那扇最初与最终的轮回之门。

投入冥河的大部分灵魂接受的是最寻常可见的轮回方式，魂体在进入冥河以后，便会被冥河的溪水洗净灵魂、清除记忆，最后顺着冥河的流动重入轮回。但许多强者往往不甘生命只限于此生，不愿一身的努力因为死亡而付诸流水，所以往往会在死后凭着强大的意志与精神力，尝试在冥河中寻找那扇传说中的门扉。

唯有主动穿越那扇位于冥河深处的“最初与最终之门”，又被称作“轮回之门”的门扉，而不是随波逐流的被冥河净化，才有机会将自己的一身知识与技艺带到下一世。尽管强者在穿过门扉转生时，记忆仍会被洗去，可那烙印在灵魂里的智慧却能被保存下来，而非一次又一次的变作一张全新的白纸重头来过。

初静从来就不知道为什么，自己一个异界人会莫名其妙出现在这儿，但脑袋里好像被未知的力量塞进了某些知识一样，让她知道自己在这能够做些什么。

在这混乱墨灰色调的世界里头，强者的灵魂是鲜少充满颜色的存在。

初静看到了一名在漆黑水流中浮载浮沉的魂体，从身形看起来似乎是名女性，周身是暖橘色的光芒，只是忽明忽暗，光芒似乎下一秒就会消失。若光芒消失，女子便会沉入冥河，被冥河不知名的力量清光一身的力量与记忆，重入轮回，展开新的人生。

但初静感觉到了女子的不甘，于是她提高了手中的提灯。

在水中浮沉的女子悠悠转醒，意识已经有大半被冥河洗刷过，变得混沌未明，可仍下意识地寻找黑暗中的那微弱光源，艰难地施展仅存不多的力量，在片刻后摔到初静的船上。

那是一名有着柔美样貌的女子，一头冰蓝色的发丝垂落，身上还穿着精致华丽看起来象是某种神殿祭袍的服饰。

初静依稀记得这种风格的服装，似乎只有某个崇敬水之神的王国祭司才能穿着。

然而女子的形影已经模糊，灵魂之火黯淡，自然无法看清衣着的原貌。尽管不知为何渴求，又为何坚持至此，初静还是用自己的提灯碰了碰女子的脸颊。

“按照规矩，搭乘我的船就要给我阅览你的记忆。”

一瞬间，属于女子的生平记忆，如电影胶卷般地飞进了初静的脑海，在几个呼吸后，初静总算明白了女子的执念与渴求。

在这段飘荡在冥河上的日子里，她不是第一次见到这名女子的灵魂。

有时她是他，又是她。

不同的身分与容貌，但都是同一个灵魂，追求着相同或不同的事。

强者就算曾有一世没能成功进入轮回之门转生，重归纯净，最后也可能在几世之后再次成为强大的存在，在冥河上挣扎。

“这一次又回到了一开始的那个愿望啊。”初静喃喃自语，面对面色呆然的女子魂体，她轻轻点头，就像答应了对方什么似的。“谢谢你这辈子的故事，按照我的规矩，我会送你到最初与最终之门，但我依然不能保证你的愿望能够实现……请保重。”

女子呆滞的眼睛似乎一瞬间变得明亮，但眨眼间又好似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初静移开了提灯，站在船头，这只材料不明的船只便自动地朝着提灯指引的方向开始前进。

就如同每一个被提灯的光芒所吸引的灵魂一样，女子的灵魂投入了那扇位于冥河深处的最初与最终之门，那是一面极其庞大的门扉，门扉中心彷彿有片星空在运转，门框上雕刻着各式各样复杂的图样，令人光是见到都会从灵魂深处升起一股发自内心的敬畏。

没有人知道冥河里为什么存在着这样一扇门，也许是神留给生灵的怜悯吧。

尽管轮回之门的代价是力量与记忆的消逝，但那刻印在灵魂上的“经验”却不会消失。那些不停反覆练习而被深深铭刻在灵魂上头的痕迹，便是真正属于灵魂的智慧。

“祝福你能够再次遇见你想找的那个人。”初静看着平静下来的最初与最终之门，轻轻地祝福着。

那怕生前是受人敬仰的水神殿圣女，始终只是个不停反覆地在每一段生命中寻觅着爱人的心碎女人罢了。

“……露米娜，露米娜！”

艾莉丝的叫唤声远远地传来，初静幽幽转醒。她睁开眼睛，恍惚间似乎又见到了那名蓝色头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