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一章：灰色灵魂

初静大部分梦到的灵魂，有时候只会出现一两次，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只有极少部分会像埃尔赫特那样，总是能在冥河上重复相遇。

今天她难得又梦到了熟人。

能被她称作熟人的，往往是重复给她捡到三次以上的灵魂。

这个强者的光非常特别，是灰色的，但又有黑白色的流光缠绕。

而这个人的记忆与性格也十分地独特，初静捡到他的灵魂三次，三次都不是人，这在冥河上算是极其罕见的情况了。有转生成魔兽，也转生过龙，甚至还有一次居然是一位魔法师意外制造出来具备意识的机械魔偶。

因为实在太精彩有趣了，所以灰色灵魂也是少见给初静留下深刻印象的灵魂。

这一次初静捡到的是灰色灵魂转生成机械魔偶的那一世，也是她在冥河上最后一次见到灰色灵魂。

现在暂时卸下了冥河提灯者的身分，初静每一次重新梦见当时与灵魂相遇的梦境，都会因为知道得更多而觉得越发有趣，也带来更多的困惑不解。

灰色灵魂还保持着生前的模样，一个有着倒水滴身躯与细长脚，两只机械手臂却异常庞大，脸庞嵌在躯干上方的诡异魔偶。只是魔偶生前显然遭遇了极其艰难的战斗，身体毁损的情况极其严重。

……说老实话，这魔偶长得还挺恶心的，设计这具魔偶的魔法师美感一定不及格。

魔偶飘荡在冥河上，一见到初静的船只靠近，身体没动，脸却很诡异地转了一百八十度看了过来。

如今再一次梦到，初静还是觉得自己有在看现场版恐怖片的感觉，求拒看！

但初静还是晃了晃提灯，叹道：“上船吧，老朋友。”

魔偶眼里的光亮了亮，随即笨拙地折腾了一段时间，才爬上了船只。

笨重的身体发出似乎就要毁坏的嘎吱声，它、或者说他，张口却说出了优美的声腔──是制作他的人特地给他安装的男性柔美声音。只是此时声音断断续续，偶尔会像故障一样变成男高音或低音。

“──您，知道我是谁吗？”魔偶的机械眼闪烁不定。

就和埃尔赫特前几世上船时总会摔个五体投地一样，魔偶也如他前几世的转生一样，一开场就是同样一句话。

这是一个在不同的轮回中，一直在探索“我是谁？我从何而来？又要前往何处？”这三个哲学终极问题的灵魂。

初静觉得一个灵魂转生成魔偶的意识也很神奇，天晓得这个轮回机制是怎么运作的。

“我知道你以前是谁，但我不知道真正的你是谁。我的答案不是你的，你还是得自己去找。”初静淡定地回应，晃了晃手中的提灯，“按照冥河上的约定，乘上我的船就要给我看你一生的回忆，然后我会送你去最初与最终之门转生。”

魔偶的脸庞忽然旋转了起来，看起来有些思绪错乱，但在不久后停了下来，机械眼比原先黯淡了几分。

“请……”他允许了初静阅读记忆的要求。

提灯轻轻贴上魔偶的脸庞。

那个利用死去的胚胎与机械和魔法改造出来的人造生命，在充满着水的培养槽中逐渐成长，长成了一个扭曲且怪异的“怪物”，只有一张并不完整的人类脸庞，身躯却像条蝌蚪一样，只有一条昔日在母体汲取营养的脐带尾巴，恐怖且诡异。

但将他制作出来的两名狂热魔法师男女却是那样的珍爱他，称他叫“孩子”、“我们的宝贝”，甚至还替他准备了一具强大的魔偶身躯。

教导他写字与知识，告诉他为人处事的道理……在魔偶生命的初期，他完全就是被一对父母珍惜爱护的孩子，并没有因为容貌与身躯的异常而不被爱。

然后，当时世界正处于神战时期，神祉、信徒与国家之间的战争最后还是波及到了两名魔法师小心隐藏着的法师塔。

被魔偶称作“父亲”的魔法师为了保护他们，死在了法师塔里面，却成功地将魔偶与另一名被称作“母亲”的魔法师给转移了出来。

战争使各个种族彼此仇视，“母亲”带着魔偶到处遮掩躲避，最后“母亲”还是为了保护他死了，留下他孤独地探索与面对这个世界。

──按理说，长相诡异的魔偶无论到哪，都会是人人为之恐惧与敌视的对象，但魔偶是幸运的，虽然遇到恐惧他的人与种族，但也接受过来自他人的善意与帮助。

灰色灵魂的这一生，是一段精彩漫长但又充满悲伤与迷惘的一生。

最后，魔偶为了保护一个瞎了眼的女孩，用他那被“母亲”设置得温柔轻柔的男声对一群流离失所的孩子们安慰道：“一切都会没事了，阳光很快就会重新回到天空。”

接着，魔偶转身冲向了魔力与神术光辉飞掠的战场，将那些弱小生命护卫在金属身躯的后头。

可最后，魔偶仍旧不敌魔导战舰极大范围的的猛烈炮击，与他一直想要保护的那一群在战争中流离失所的孩子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