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章 爷爷
次日,弗里蒂亚王国首都,伊芬尼德城,占星教廷。
占星教廷的圣堂是这座城市的标志,而圣堂前那占地面积足有数万平方米的占星广场,在一百多年来从未如此拥挤过,广场站满了人,而广场外的街道上还有更多的人在聚集。
庞大密集的人群中有往日高高在上的贵族,也有在温饱中挣扎的贫民;有生活殷实的中产,也有普通的工人。
不同阶层的人出于同一个理由站在彼此身边——贵族的保镖没有驱赶周围的平民,素未谋面的邮递员安慰着一名泣不成声的中产小姐;
人群没有约定,却几乎统一了着装。无论身份贵贱,无论家境如何,男士身着纯黑正装,女士一袭黑纱长裙,头戴黑纱帽。而所有人都撑着黑色雨伞,哪怕有不少伞面已破了洞。
但今天没有下雨。
占星广场或许聚集了数万人,却不嘈杂,反而称得上寂静,叹息声与抽泣声随风卷起,泛黄的落叶在风中飒飒飘零,原来此地并没有失去声音。
圣堂没有封锁,但人群却默契的没有靠近,圣堂与广场之间就这样多了一片无人的空白——一侧是黑压压的人群,一侧是蒙上阴云的高大建筑,互不相扰,却互相联系。
圣堂前占星的修士修女站成几列,他们满目痛苦,有人看到一位上了些年纪的老修士已难捱到无法站立。
人们低头叹息,时而望向占星圣堂,当看向圣堂后高耸的预言塔时,他们难过地闭上眼——不忍再看,无法去想,难以接受。
那个百年来屹立预言塔塔顶的老人,今日不在那里。
老人守护圣堂、守护伊芬尼德、守护这里的每一个人。他还在时,弗里蒂亚人不需要撑伞。
但今天,所有人撑起了伞。
他离开预言塔时,从不像占星圣者,而是和蔼慈祥的老爷爷,在这里的几乎每个人都见过他,不止一次。
人群中一位衣着整洁的中年人环顾周围的人群,他清楚占星教廷没有请任何人来,可几乎整个伊芬尼德城的人都站在这里。
昨夜,从圣堂无意传出的消息一传十传百,宛如伊芬尼德的夜幕惊雷,多少人一夜无眠,多少人把自己灌醉,随后人们在拂晓时从家里、从酒吧里走出,就仿佛约好的一样。
当第一缕晨光刚浮现时,伊芬尼德城内每一条街道忽然不再空旷,人们拖着沉重的步伐和哀痛的心情行走,终点不约而同。人潮如汇聚的河流,汇集在占星广场。
这位中年人名叫塞克斯,他同样一夜无眠,在黎明时随着沉痛的人群,恍惚地走到占星广场。
他望着人群恍然想起——这里多少人还是孩童时就在街上看到过那位穿着脏兮兮破长袍的老人,他也是其中之一。
塞克斯想起第一次见到占星圣者时的场景,那已经是几十年前的事了。
当时他走在街边,看到一位穿着破旧长袍却笑容温和的老人,老人看起来视力不好,一对眸子只有眼白,可与老人对上目光后,就能感觉到他正用温柔的视线注视着自己。
明明只有眼白,却不令人害怕,反而想要凑近他,年幼的塞克斯想过去替老人拍拍衣服上的灰尘,想让他陪自己说说话,玩一会。
当时的塞克斯想到——如果可能的话,就邀请这位老人回家用餐吧,今天家里还有多余的餐食,老人衣服破破烂烂的,或许饿了肚子。
真是奇怪,看到他就好像看到自己的爷爷。当时,他都没意识到自己已跟在老人身后走了一条街,如一个小跟班。
老人总是很亲切,无论对谁。塞克斯发现路过的人总是会朝他弯弯腰行礼,热情地笑着打声招呼,他记得一位衣着朴素的中年女士愉快地说——爷爷,今天阳光可真好,您该多走走,多晒晒日光;
而老人笑眯眯地回应——真好,真好,你也不要太忙,小心累坏身子。
——爷爷,一会来店里,我丈夫新烤出了蓝莓派呢。
塞克斯记得,那位中年女士说这话时,眼神里充满期待。他看到老人慢慢走到女士身边,摸了摸口袋,掏出一小把糖果宠爱地塞进她手心;
而那位已是人妻的女士红着脸,像个小女孩般笑着,弯下腰把头凑到老人面前,老人就会抚摸她的头发——你看,你还是孩子呢。
——爷爷,你每天出门都揣着零食,就因为我们永远都是你的孩子呀。
塞克斯当时还不明白这些,一个人怎么能有那么多孩子?
那晚他听父亲说,原来那位慈祥的穿破长袍的老人,是他们的占星圣者。
圣者是所有人的爷爷,没有人记得他何时出生、何时成为圣者,又究竟活了多久,因为他一直都在大家身边。
后来,塞克斯就明白了,为什么整座城市的人都是那位老人的孩子,为什么所有人都爱他。
占星圣者陪伴几代人长大,从他们还是懵懂的孩童时,他就在这座伊芬尼德城,而听更年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