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旅者（一）

眨眨眼，他换了个更省力的姿势提好行囊，朝街道的一侧走去，走到一个十字路口前，他顿步而停，耐心等待有轨马车驶过，还没忘了对那位坐在车上吃棒棒糖的小绅士挥挥手，露出慈祥的笑脸；

而小绅士旁边读报纸的父亲则警惕地拉了他一把，或许是不想让自家孩子和衣着褴褛的奇怪老人打招呼。

“真是冷淡的地方啊……”

老人无趣地说罢后，回忆起他的城市，暗暗摇了摇头。

接着他抬眼望去，只见远方越过公寓建筑群的数个高耸烟囱的顶端，正朝苍穹喷吐着浓厚的白烟，烟雾滚滚如云，飘向高空，伴随风或气流融为这城市雾霭的源泉与补充。

去那边看看吧。

老人这样想到，便迈开步子朝工厂所在的西方漫步而去。

明斯特蒸汽列车车站距离西区并不远，老人没多久便跨入了西区，他知道自己的路线是对的，工厂机械的轰鸣声越来越近，同样的，道路也愈发简陋，看起来好几年都没有修缮过了，水泥路面已有了龟裂的裂纹；

而且越是往西，建筑便越是破旧，形成西区自成一派的破败风格。不知何时已看不到方才川流而过的马车，也不再见到衣着精致的明斯特绅士和小姐们，取而代之的是身着连体工作服的男女，以及道路两侧摆摊或工作的少年少女；

路面偶尔可见污水滩，老人不得不把长袍的下摆挽起一些，才不至于把这最后一件外套也弄得更脏。

正当他好奇污水的来源和这城市的下水道系统时，就见到不远处一间平房从内打开了门，一位中年妇女正蹲在屋内，双手浸泡在满是泡沫的大木桶里揉洗衣物，而她的女儿则捧着一提像是晾好的衣服，脚步匆匆出了家门。

“把衣服都送去，然后再去学校吃饭！”

老人听那位洗衣服的母亲这样大声嘱咐道，接着好奇地看着个头只到自己膝盖的女孩匆匆跑过。

他想打个招呼，却发现女孩已然跑远了。

“这里的学校提供饭食啊……”老人也继续走着，抚摸着胡须自语道，“还不错，但这个时间还没去上学，不会耽误功课吗？”

老人漫无目的地走着，工厂的机械声和各式店铺摊位的吆喝声、砍价声妥善融合成独特的市井烟火气息，尽管这是陌生的国度、陌生的城市，但这种气氛他却并不陌生，只不过比起故乡而言，这明斯特多少显得冷漠了些，没有伊芬尼德城那种亲近与热烈；

他偶尔放慢脚步，好奇地旁听人们讨论着慈善基金会新开的学校，听说那里招生只有年龄却没有门槛限制，不少西区居民都把孩子果断送了进去——能学到什么先不论，至少每天省了一餐的饭钱，赞美沃尔登伯爵，赞美基金会！

原来是这样啊，至少这个国家还有肯为底层人民着想、肯付诸行动的贵族……

这样的话，这明斯特市也不算无可救药吧。

老人轻巧地拐了个弯，让某一双逐步伸向自己行囊的手摸了个空，而他甚至都懒得回头说些什么。

老人家只剩这最后一点行李，也不肯放过吗？

唉……

老人叹了口气，他看向旁边破旧的木质路牌——齿轮街。

他发现自己拐入的这条街道，就只有一座看起来已经停摆的废弃工厂，门口还散落着染有煤灰的警戒带，而不远处则是一间装潢还不错的酒吧，而这不错的装潢和门脸放在西区，居然显得另类，仿佛它也应该破败才对。

“跛脚狼酒吧，呵呵。”老人似是被店面上镌刻的名字逗笑了，“真是奇怪的名字。”

更奇怪的是，这齿轮街的工厂分明已经停摆，但那间酒吧却似乎并不冷清，透过磨砂玻璃隐约能见到室内有客人，而且门口还站着两位抽烟的绅士，他们的衣着和帽子在这西区已然算是非常上流了，连当作配饰的雨伞都是崭新的。

最大的客源停摆，酒吧的顾客是哪来的？而且现在刚快到中午……也许这酒吧不仅有酒水，还提供饭食？

或许还算美味？

算了，去垫垫肚子吧。

老人这样想着，迈步朝跛脚狼酒吧的大门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