蛇神祠堂
谢惊堂悚然一惊,只感觉自己身上的寒毛一瞬间都倒竖了起来。
他永远忘不了这双浑浊苍老的、淬了毒一般的眼睛。
明鹊像安抚他一般紧紧地握了一下他的手腕,对他小幅度地摇了摇头。
谢惊堂看见她一字一顿的口型:“别怕,她看不见我们。”
果然,赵灵婆的视线似乎直直地穿过了他们,只是在门缝中观察了一会,就缓缓移开了眼睛。
蹒跚的脚步声再起,屏住呼吸看去,那个佝偻的身影走向了祠堂深处,可房顶上悬挂了许多白幡似的东西,无风自动,遮挡了视线。
明鹊皱眉:“看不清,得想办法进去。”
两人绕到了祠堂侧面的耳房,找到了一个松动的狭小窗格。
明鹊率先翻了进去,而谢惊堂跟在后面,刚刚攀上窗格,动作就突然一僵。
他的视线落在明鹊的身后,微微倒抽了一口凉气,惹得明鹊疑惑地向后看去。
“......”
昏暗的光线中,一个佝偻干瘦的身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她的身后,像座石像般,就静静地站在不到一臂的距离。
那双血丝遍布的死鱼眼珠冷冷地盯着明鹊的脸,又似乎是在透过她盯着蹲在窗格上的谢惊堂。
“窗户自己开了?呵呵。”赵灵婆含混地低笑着,“...我看见你们了哦。”
谢惊堂只感觉喉咙都发紧了,却见明鹊依然是满脸淡定。她朝他伸出手,示意他动作快点。
这样会显得他很胆小啊!他有些羞恼地跃了下来,三步并作两步挪到了明鹊身边,凑近了用气音问她:“她为什么突然出现了?你的隐身诀真的没出问题吗?”
太近了,近到热气已经扑上了耳廓,可他却因为太过紧张而丝毫没有发觉。
她侧眸看着少年颤动着的眼睫,不知为何突然有些想笑。
“没事,信我。”明鹊伸手,虚虚握住了他的腕子,“怕就这样拉着吧。”
“谁怕了!”谢惊堂无声地反驳了一句,却到底是没有挣开她的手。
两人牵着手,并肩往主祠奔去,将那像个桩子杵着的赵灵婆远远甩在了身后。
她没有追上来,果然,方才只是虚惊一场的试探。
屋檐上垂下的白纱接连拂过谢惊堂的脸颊,他瞥见明鹊惬意微弯的唇角,忽然感到因紧张而挤压在胸中的郁气消散了,竟然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好像从来没见过你紧张的样子。”他轻声说,“除了黑,你好像什么都不怕。”
是吗?
明鹊想了想,难得有闲情逸致接了一句:“可能因为我没有什么想要的。”
人是因为有所求才生惧怕,无欲则万事随心,不想要就不怕得不到,也不怕得而又失。
他们没来得及多聊几句,因为主祠已经近在眼前。
明鹊总算是知道了这座祠堂为何建得这么高——祠堂正中央,竖着一座约有十二尺的四翼巨蛇像,与明鹊手心中的“螣蛇”长得极为相似。
这雕像不知是什么材质制成,通体漆彩,颜色穠丽,艳得惊心,立在这蛛网尘土四布的祠堂中,有种格格不入的感觉。
雕像前摆着一个大缸,阵阵血腥味从中散出,弥漫在空气中,令人几欲作呕。
明鹊走近去看,只见血缸中似乎有什么活物,一阵一阵的血泡在面上鼓动着。
“喂,明鹊。”谢惊堂仍站在原地抬头看着那尊蛇像,突然发现了什么,唤她来看,“你看祂的眼睛。”
明鹊跟着抬头望去,才发现这尊蛇像居然是点了睛的。
所谓“四体妍蚩,本无关于妙处,传神写照,正在阿堵中*”,一般雕像点睛更显神韵灵动,这蛇神点来,却是令人浑身阵阵发冷,心悸头晕。
“好邪的东西。”明鹊微微挑起眉。
不知是不是错觉,话音甫落,那蛇神的视线就好似钉在了她的身上。
一刹那间,谢惊堂突然发现,两人身上代表着“隐身诀”效力的光晕开始缓缓淡去了。
而最要命的是,身后渐渐传来了拖沓的脚步声。
明鹊觉得自己来到这个秘境之后真是倒霉过头了,先是中了梦魇,又是法诀突然失灵。
想来谢惊堂骂了这邪神这么多句,也没遭什么报应,怎么她就随口说一句,这蛇神还急了呢?
难道,这就是“螣蛇纹”的拥有者被当作“靶”、率先受到攻击的体现?
她的神游天外被谢惊堂拉扯的动作打断了。
少年趁着法术还没完全失效,将明鹊一把扯过,狼狈地滚进了神像后那张铺了长长绸布的供桌底下。
赵灵婆不知底细,最好暂时还是不要正面对上。事急从权,两人只能暂时以一个明鹊压在谢惊堂身上的奇怪姿势,一同蜷缩在了这张狭小的供桌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