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三房

“当真？”三夫人卫氏身着一件洋红小袖洒金袄，头上斜斜的簪着支蜜蜡芙蓉花，手上抱着只铜鎏金莲纹手炉，正坐在临窗的炕上，盯着三姑娘姜婕看陪嫁铺子的账本，听到心腹周嬷嬷的禀告，忍不住挑眉问道：“大姑娘当真独自上了运送那丫头的马车，足足待了一刻钟？”

“不止呢，听守后门的婆子说，那丫头被扔到马车上时还有气，嘴里呜呜的呢，大姑娘上了马车不久，那车厢就一点动静也无了……”周嬷嬷抹了抹头上的汗，低声答道。

三夫人目光中闪着赞赏，“这么看来，大姑娘倒是个狠心的，到底是宴氏的女儿，心计颇深。”

一旁看账本的姜婕忍不住开口道:“娘，您说的宴氏是指大伯母？”

卫氏点点头，挥退下人，只留心腹嬷嬷和女儿在身边，手上慢慢抚着手炉，神色不定，“你大伯母当年可是京城顶尖的贵女，论家世，宴大学士的嫡女，母家也是江南大族，论才貌，那是才情名动京城的美人，不然也不会被老侯爷一眼相中定给自己的嫡长子，只可惜……”卫氏语气平平，“只可惜定亲后不久，宴大学士因言获罪，免职归乡，你祖母原是想悔婚的，还是老侯爷信守承诺，不愿惹人闲话，你大伯又非卿不娶的，这才使婚事继续，你大伯母可是个厉害的，那样的情况下嫁入了府，却能与夫君琴瑟和鸣，举案齐眉，掌家理事也样样精通，就是有一点不足……。”

姜婕一脸了然:“使祖母，祖母肯定不喜爱大伯母，可平常看祖母对大姐姐很是喜爱？难不成……”

卫氏看了看女儿，眼里满是赞许:“到底是我儿，一点就通，老夫人那是故意的，也就是你大伯母去世时，你大姐姐已经十岁，性子也算长成了，加上长房留下的可用之人也不少，不然就你祖母那一味柔顺恭敬的教法，能教出什么当家主母来。”

卫氏啜了口茶继续道:“婕儿你记住，这世道总是要求女子贤良淑德，不妒不闹，但是要想好当家主母，还是要会恩威并施，心计手段一样不能缺，并且，先下手为强……”瞥了眼似乎在思索什么的女儿，又道：“你眼看着也大了，娘今日教你也是要告诉你，多听多看你祖母和我的行事，不然出了门子吃亏可别回来找娘哭。”

姜婕连忙从炕沿起身，端正行礼道：“儿受教了。”

卫氏瞧见周嬷嬷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便唤了丫鬟来，“好了婕儿，娘还有事，你先带着账本回房自己看吧。”

见女儿乖乖的回了房，卫氏推开茶盏问道：“想说什么？”

周嬷嬷斟酌了下，谨慎开口道：“夫人，如今大姑娘那还缺着人呢，您说咱要不要……”

卫氏抚了抚鬓角，思索了下，“如今这家事我也帮老夫人管着些，要是想安插个人，倒是也容易，只是给谨慎些，我那好大嫂留下的人没几个省油的灯，罢了，我心里有数。”说罢轻哼一声：“秋霜那蹄子的事也给我提了醒，咱们济道比二房的济朗还大一岁呢，他那你多盯着些，少教人起了坏心。”

周嬷嬷连忙奉承，“要说咱们大少爷可是不一般，先生都夸说，书读得极好，为人也和煦。”

“可看着形势，终究这爵位会落在二房头上，以后分了家，谁知道日后如何呢？”卫氏叹了口气，“要不是心里存了些想头，我也不至于这般严厉要求婕儿，希望以后婕儿能有个好前程，也能助她哥哥争一争。”

卫氏清楚，若说二房起夺爵之心是因为形势变化长房没落，那她便是打从一开始便冲着那爵位来的，母亲明明是郡主之尊，只因夫君不争气，既无官位也无爵位傍身，只能独自撑起家里家外，卫家不争气终究不被人看重。年少时随母亲拜见姨母，便眼热宣平侯府如热火烹油的威势，年龄不合适做不得世子夫人，那便嫁给姨母偏爱的小儿子，夫君虽没什么大能耐，可知道进取钻营也够了，她付出这么多，这爵位，这权势，她一定不会放手！

荣华院小佛堂内。

似乎人老了之后总是想寻些寄托，老夫人萧氏也不例外，净手焚香拜佛，跪得虔诚。自从大儿子战死沙场，她便总觉得侯府运道似乎不大好，年前老侯爷又从朝堂退了下来，在家休养，虽说老侯爷年龄大了上不得战场，可衙门的事务总是能做的，无非是圣上不愿意用罢了，如今只能打明年选秀的主意了，但大孙女这……那日姜姮替那丫头求情时，自己便觉得不对劲，谈及生死那般冷静……

萧氏心头一动，吩咐道：“来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