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云雨晨

我叫云雨晨，我的家乡是一座小城，名叫梧桐。

有一首歌说“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这话说得很有道理，又很没道理。

其实不是小城故事多，而是小城太小了，城东的事不到一个钟头就可以传遍城西，城南的笑话不到半个小时就可以笑到城北。

于是小城共喜乐。

哪怕我的小城凭着一汪方方正正的人工湖而建，四处皆被湖水阻隔，依然如此。

梧桐是个不太富裕的小城，但非常重视下一代的教育。

于是我跟很多同龄的孩子一样，除了去公立学校读书，自幼就要参加各种兴趣班和补习班。

琴棋书画，女子防身。五花八门，什么都有。

书里说，这是父母想将自己的遗憾，交给下一代去弥补。

说得很有道理，但我并不在意。

全天下的父母都是这样的，又不单是我一个。

而且爸爸每次都会这样问我：“晨晨，在那里感觉怎么样？喜欢学那个吗？”

我对那些的兴趣补习班其实并不反感。

虽然很辛苦，但我很喜欢。

因为各有精彩。

反而从小就很不喜欢去学校里读书，因为大家的目光都盯着教室后面那道长长的成绩排行榜。

对一个人的评价，都源于此。

我很不喜欢。

所以我的回答是：“虽然那里的老师好小朋友们好书本好，但是我觉得呆在那种教室一点都不好。”

爸爸笑着揉了揉我的头：“可是那里是必须去的啊。有些东西是必须懂的，那是了解这个世界最基础的知识。”

虽然不是特别赞同爸爸的话，但我还是似懂非懂地点点头，继续乖乖上学。

在我十四岁的时候，比我大几个月岁的邻家哥哥开始对我很好。

经常会等着我一起上学，还会给我送上热气腾腾的包子油条。

虽然我还小，但女孩子天然早熟，更会对言情一类的故事感兴趣，所以我知道这种示好和那双灼热的眼神意味着什么。

只是有点不明白，我跟他并不熟悉，而且我长得并不好看呀。

所以这是为什么呢？

这些是羞人的事，所以我并没有问爸爸妈妈。

书里说解铃还须系铃人。

我直接去问了那位邻家哥哥。

他笑得很开心，眼睛里面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火辣：“正因为你不漂亮，所以我们注定要在一起啊。”

为什么要注定呢？我不明白。

但我很不喜欢。

于是我告诉他，我不喜欢。

他笑得依然很灿烂，抚摸着我的手臂，并且另一只手不安分地向我的胸口移动：“你会喜欢的。”

那是一种被蛇或者蟑螂触碰的感觉。

没有丝毫心跳加速或者其他什么心动的感觉。

我下意识地用起了女子防身术里的过肩摔。

他狼狈地躺在地上，眼中那种火辣更强烈了，他带着小城男人特有野性和桀骜，凶狠说道：“我会让你喜欢的，我会让你狠狠地喜欢的。”

在我十五岁那年，黑塔降临。

小城陷入过一段时间动荡。

但整体依旧安宁。

毕竟小城太小了，连最不安分、想闹事的人都嫌小。

大家还是喜欢平和的日子。

于是我按部就班地上了高中，离开父母，开始了寄宿生活。

高中的生活并不愉快。

书中说花季雨季是一个人最美好的年华。

但我丝毫没有这种体会。

每天要在臭水横流的卫生间洗漱，还要时刻警惕饭菜中出现的苍蝇和奇奇怪怪的动物。

虽说小城确实重视教育，将学校建设得金碧辉煌、占地极大。

可是小城人太多了，学校里的学生也太多了。

为了便于管理，学校规则森严、教条沉疴。

但规则只是针对管理学生。

学校本身有太多问题。

于是一切都只是金玉其外。

所有的如花少年，所有的青春年华，“似这般都付于断井颓垣”。

而那位邻家哥哥，也在这所学校。

所以，我的日子愈发不好过。

有时下了晚自习，他会突然出现在我的教室门口，说是要送我回宿舍。

我不傻，我知道他在想什么。

回去的路上很黑。

虽然我不怕他，但我怕黑。

我不知道他会不会趁着黑夜让我失去什么。

我不知道即便他不在我身边，是不是也在黑暗的某个角落，偷偷窥探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