卖米
到了第二天早上,丰源米铺门前已经排满了人,还是分成两支队伍。小庆来了以后,忙乎得相当开心。他在米铺子呆了两年,只有做白日梦的时候见过有这么多人来买米。现在梦境成为现实,能不卖力干吗?
程小楠和白岚没了心事,看上去也精神饱满,干劲十足,一大早上就顾着在铺子门口卖米。只是邹掌柜满目愁容,嘴里一直嘟嘟囔囔,应该怎么和江少爷交代。虽然就隔了一天的时间,但他仿佛苍老许多,一点精神气都没有了。
即便是到了午时,丰源米铺门口还排了两支长长的队伍。这个时候在距离门外不到三十米的地方,站了一个女孩,女孩没有站到队伍之中,她身上穿了一件蕾丝长袖的小洋裙,突兀在队伍的一侧,所以极其引人注目。最先发现她的是白岚,他刚给一个客人装了五升的大米,无意中瞧见站在不远处的女孩,他立马用手肘戳戳程小楠问道:“你看那个人,是不是沈小姐?”
程小楠循着白岚的目光看过去,站在不远处的人果然是沈溪语,她刚想放下手上的活,过去打个招呼。白奇这时却走了过来,他看向程小楠笑道:“沈小姐是来找我的,我刚好有事情和她谈谈。”
程小楠听到白奇这么说登时心花怒放,她认为沈溪语是要跟白奇谈商行的事情,所以她向白奇点点头。随后见他快走几步,走到沈溪语眼前,两人三言两语做了交谈,又一同向隔壁街走了。
隔壁街道比丰源米铺热闹了足足有十倍之多,沈溪语在前面边走边看,白奇在后面默默跟着。当走出一段距离以后,沈溪语突然停在一个卖糖人的摊子前面。见做糖人的小贩手艺实在是精妙,看了片刻后,左挑右选了一个猴子形状的小人。她从插着木棍的板子上拿起糖人,随即一摸衣服的口袋,发现里面空空如也。方才让傅向阳送她过来时,被催得太急,就忘了带钱,沈溪语只能扭头笑嘻嘻向白奇说道:“我没带钱。”
白奇哭笑不得地叹了叹气,只得上前亲自掏腰包,给沈溪语付了买糖人的钱。以为她是在小白楼里足不出户待傻了,没见过什么市面,糖人这东西他十岁以后就不玩了。
沈溪语倒是开心得不得了,反复端详手里的这只糖猴子,做得真是惟妙惟肖,栩栩如生。她伸舌头舔了一口糖人,味道甜甜的,又咬了一口,在嘴里面嚼起糖渣子,甜中还带了一点微苦,她问白奇:“你怎么知道我找的是你,不是程小楠?”
因为糖人不好吃,沈溪语转手就给扔到了地上。白奇停下脚步看看地上的糖人,心想这才像沈溪语随心所欲的性格,他笑了笑:“你费了这么多心机,不就是想让我留在□□江老板分担商行的事务吗?免得他一不小心就累死了。”
他说完以后,回头仔细看了看,总是觉得又有人在后头跟着他们。
沈溪语也停下来,回头望了一眼,知道白奇看的是什么,她轻描淡写地解释道:“放心,是傅家的人。”
殊不知刚刚听到白奇说“免得他一不小心累死了”时,沈溪语心里面忽然咯噔了一下,白奇确实说中了她的担忧和心事。平时她和傅向阳不是没劝过江修仁,自从江东鹤病倒以后,江家的生意确实出现过不少危机,现在江家的情况逐渐稳定了,完全可以放松下来,但显然江修仁从来没听过他们的劝告。所以能让江修仁减轻负担的最好办法,只有找人帮他分担商行事务这一条路。她看中了白奇,无非就是看中他的天赋,再加上白奇这个人也挺不错的。
白奇听后向她点点头,明白是因为上次沈溪语让人跟踪,所以江修仁才派傅家的人暗中保护她。他又问:“你为什么不自己帮江修仁?”
他觉得以沈溪语的聪慧程度,她要是能帮江修仁做生意,两人一起岂不是双剑合璧。
沈溪语仰头看看前方的蓝色天幕,今日的天空万里无云,不像几天前那般大雨瓢泼,乌云密布,一抬头太阳都见不到。她乍然间撇头看白奇:“倒不是因为别的,我单纯是对做生意没什么兴趣,有些事做不做得成,不在于有没有天赋,更在于兴趣。”
在“兴趣”这两个字上,她故意加重了语气。除了兴趣的原因以外,沈溪语也根本就不会做生意,如果要从头开始学,最少也要一两年的时间,远远不如白奇这样的人上手快。渡城就这么大的地方,三镇商界内的人也就这么多,如果江修仁要是有更好的人选,她也不会死盯着白奇。她又说:“江修仁性格谨慎认真,选了谁都会悉心培养,所以这个人很重要,又要喜欢做生意,又要品行端正。说出来你可能不信,除了你,还真没有更好的人选了。”
说完这话,她便自顾自地向前走了,白奇站在原地想了一会儿,认为她这番话不无道理。兴趣是高于所有,但这个想法太过理想化,平常人想要自在而活已经很艰难了,譬如在街道上摆摊的小贩们,哪个不是忙碌了一天,只混了口饭吃?勉勉强强养家糊口罢了。对于沈溪语这样的人来说,做什么全凭她的心情喜好,实属人生的最大乐事。可对于别人来说,“兴趣”这两个字未免有些太过沉重,连吃饱肚子都成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