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50 章

没有比一杯迟来的茶，更能揪人心弦的，起码现在是这样。

夏绿蒂之前特意叮嘱约克，如果伍德太太已经给茶上锁，那么就随便给她拿一杯什么饮料。

距离她摇铃叮嘱约克上来的时间已经过去了很久，就在她准备第二次摇铃的时候，一阵突如其来的叩门声立刻打消了她的念头。

“小姐，真是倒霉！只剩下一点苏打柠檬水了。”约克一进门就嚷嚷着今天非常倒霉，半点茶叶渣子她都没看见。

茶叶箱的盖子被密封钉牢，这在以前是没有出现过的稀罕事。

哈斯维德家和卢卡斯家的习惯不同，不过对于贵重的茶叶一向是一样的态度，一磅上好的茶叶算上税费和运输费，差不多要足足十二个先令银币，即使是通过走私商购买，也不过是省下了茶叶税的钱，价格依旧不菲。这样贵重的奢侈品自然要被牢牢地看紧。

卢卡斯家族的茶叶盒钥匙被卢卡斯夫人拿着，哈斯维德家的就由伍德太太掌管，不过伍德太太手很松，这当然与她出色的理家手段密不可分，她知道什么客人的茶壶只用得着放一勺茶叶，什么客人需要放两勺茶叶。

更何况她善于用新鲜的奶油和新鲜的牛奶去弥补茶叶数量过少的不足，更别提还有蜂蜜和方糖这样的秘密武器，略为厚重的甜味反而赢得了宾客的好感。伍德太太勤俭节约，为哈斯维德的厨房省下了不少东西，但她对于自己的主人和手下的仆人要的东西，非常慷慨，从不吝啬。

夏绿蒂和约克显然也被她纳入了自己人的范畴，平时她要吃的东西都保质保量地送过来，这一次伍德太太居然提前上锁，这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我还以为是出了什么问题，跑过去问贝蒂，她告诉我这是老爷吩咐伍德太太以后不许这样做，否则就从她的茶叶里扣。”约克有些忿忿不平。

夏绿蒂惊讶于她的愤怒，于是出声询问，“难道大家每个月的茶叶和糖都在伍德太太的罐子里吗？”

“这倒没有……”约克挠了挠头，怒气很快来无影去无踪。

仆人的薪水在哈斯维德家是一个季度结账一次，茶叶与糖却是每个月都会分送一次，伍德太太虽然是好心，但却让自己手下的人平白地坏了规矩。既然得了分例内的茶叶，就不该奢望主人还能多么慈悲愿意白送自己的东西。

“不过这可真奇怪。”夏绿蒂戳了戳约克带来的马其顿水果沙拉，一脸纳闷，“我记得哈斯维德先生之前应该也知道这些事情，难道是有什么人惹怒他了？所以他才说这样的话吗？”

夏绿蒂的这番话点醒了约克，别说夏绿蒂，就连她自己都觉得纳闷，哈斯维德先生不算一个特别好的主人，可也不算特别坏的主人，往常伍德太太的小动作，他看在眼里，却从不轻易发作，只是叮嘱伍德太太不许做的太过分。

“快别说茶叶的事情了！”约克神神秘秘地压低嗓音，“我听说不但是伍德太太挨了骂，就连他一向倚重的沃德管家也吃了一顿责备。大家都在猜测，这是因为沃德管家没把手底下的仆人管好，今天哈斯维德先生出门打猎的时候，枪膛走了火。如果只是这件事就算了，守林人没看好林子，直接让一个人突兀地在他们打猎的时候走进来，哈斯维德先生的狩猎伙伴没瞄准好猎物，让小型铅弹射伤了他。”

“天呐！”夏绿蒂叉子上的苹果滚进了奶油里，“这也太倒霉了！这下可怎么办？医生去看了吗？”

“当然，就看上帝是不是诚心要带他走咯！”约克接着说，“我听贝蒂说，医生用了不少方法，贝蒂也被调去临时当医生的助手。那位先生的脸也白的吓人，贝蒂一进去看那个病人，出来就偷偷告诉我‘他是绝对没有恢复的希望，命中注定是要死的’。”

约克拉长了语调学贝蒂说话，却让夏绿蒂不寒而栗，她也没有心情再去享用约克费心给她准备的水果沙拉和香水柠檬面包。

夏绿蒂站起来开始来回踱步，约克给她的动静吓了一跳，“怎么啦，小姐？你不吃了吗？”

夏绿蒂勉强笑了笑，“你不是等着晚上仆人的宵夜点心吗？我实在是没有胃口，反正我让你错了一次美味的宵夜，你来试试我的点心吧！”

约克当然不介意自己主人的这点胃口小的毛病，按她的话来说，这根本算不上什么大事，淑女学会在餐桌上节制是非常必要的餐桌礼仪，虽然她不理解有面包不吃的逻辑，这并不妨碍她充满感激地吃掉每一粒面包渣。

正当约克准备大快朵颐，夏绿蒂却又突然发话，“亲爱的，你还记得我们之前的那棵橡木果实什么时候成熟的吗？”

“米迦勒节前一个礼拜吧！怎么啦！”

“原来是这样。”夏绿蒂心中的铅块被挪开，“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上次哈斯维德家匆匆移居，就是在橡木果树纷纷掉下成熟的果实的时候，他们当初得到这个消息的时候也觉得很突兀，但现在离米迦勒节还有足足两个多月，怎么也不可能是因为今天的这件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