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1 章

地面上的鲜血缓缓朝着云筝的方向漫延而来，暗红浓厚的液体从她的脚旁淌过，之后沿着她身后的楼梯一路向低处流淌而去。

滴答，滴答……

浓稠的血水一下一下滴落在木质台阶上，发出细小而又沉闷的声音。

那声音像是鼓点一般，不停地敲击在她的心上，一声大过一声，最终变得震耳欲聋，将周围所有的声音统统盖过。

恍惚间，她好像听到身后的烈洵说了些什么。

烈洵的话被淹没在她胸膛的狂跳声里，她没有听清，正想分神去问，注意力却又突然被走廊上的其他东西吸引。

她抬头望向走廊深处，太阳穴突突地跳动起来，一阵莫名强烈的不安感充斥着胸口，让她喘不过气来。

遍布四周的血腥又危险的气息中，有一丝熟悉的妖力若隐若现。

她下意识抬脚踩进血泊中，追随着这丝妖力，朝着走廊的尽头走去。

源源不断的鲜血不停从走廊尽头的地面漫出，血液来不及干涸凝固，脚下的触感湿滑黏腻。

云筝每走一步，让人窒息的不安便增加一分。

叶珩之……

她的脚步不断踏进血泊中，步伐越来越大，也越来越快，逐渐变成了舍弃一切的奔跑。

一路上溅起的血污，染在她深蓝色的衣摆上，变成了斑斑点点的黑色。

云筝全然不知，此刻，她从脑中只剩下一片空白，而那份强烈的不安在到达房间外的那一刻叠加到了顶峰。

鲜红的血液从木质房门下的缝隙中源源不断地向外渗出，那鲜艳的红色同样也正在她的体内流淌着。

云筝忍不住一阵晕眩。

方才离开时，她曾特意布下双重结界，而此刻房间外的结界早已不见。

她抬起手臂，迟疑着向前推开房门。

在看清房间内情形的一瞬间，她的时间仿佛突然凝固，整个世界只剩下一片死寂。

胸膛内不安的心跳骤然停止，耳边的声音全部安静下来。

五感像是突然消失，脑内如同风暴过境一片混沌，她无法思考，只剩下麻木的躯体本能。

房间内似乎经历过一场小型屠杀，数十具尸体被随意堆叠在地上，她在那堆残破的尸体中看到了熟悉的面孔。

客栈的店小二倒在门边，鲜血不断从他的颈间涌出，他那副带着讨好笑容的面孔此刻因痛苦而变得扭曲，圆睁的眼睛空洞地看向房间的中央，眼神中充满恐惧。

房间中央的地面还残留着一小块空地，一个清瘦的男修背对云筝站着，他的右手提着一柄长剑，剑尖仍在滴血。

听到开门的动静，那男修手腕微动，幽幽青光在剑身上一闪而过。

云筝听到自己的声音，麻木又平静地喊出那人的名字。

“叶珩之。”

叶珩之闻声转身，当看到云筝时，他并没有露出惊讶的表情，他神色淡然，目光冰冷平静。

“师姐。”

云筝心头突然一阵绞痛，她身形晃动了几下，硬是咬住牙才勉强站稳。

这些年她听过无数声“师姐”，有真心实意的，也有心口不一的，却没有哪次让她觉得这个称呼如此刺耳。

叶珩之站在那里，举止从容大方，她今日还曾给他渡过灵力，但他此刻气血充足，与先前灵力不足的虚弱模样完全判若两人。

云筝面色惨白，一时间难以接受被他欺骗的事实，她一步步向前走去，最后在叶珩之面前站住，脱口而出的质问声却因痛苦而颤抖。

“你……对他们做了什么？”

叶珩之没有回答，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讥讽，表情似笑非笑。

下一刻，他松开手。

哐当一声，碧骨剑掉落在云筝的脚边。

一个声音在云筝脑中大声叫嚣着——

【杀了他！杀了他！】

云筝俯身握住碧骨剑，将它从血泊中拿起，温热的血液在她的指缝间穿过，甜腥厚重，她将背挺得笔直，持剑看向叶珩之。

“他们只是一群普通人啊！你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不愿意相信，即便是亲眼所见，她也不愿意相信叶珩之会这样骗她。

在雪山上他同她讲了那么多，讲他的母亲，讲收养他的修士，讲他想要护佑苍生的志向，那些话明明还在她的耳边，它们怎么会都是假的？

她盯着叶珩之，执拗地想要等待一个解释，一个毫无意义的解释。

叶珩之看向四周的尸身，嘴角噙着嘲弄笑意。

“师姐心中不是已经有答案了吗？”

“闭嘴！不要叫我师姐！”

云筝怒喝打断他，她握着剑柄的手指逐渐用力，额角上有青筋暴起。

两行泪水无声地划过面庞，滴落在衣襟上，留下一摊浅浅的水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