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学徒最后还是开了灶。
火热的炉火中,学徒满头大汗地看着手里的小锅子,思考,于小姐到底是怎么配的这秘方,怎么就这么好闻又好吃呢?
无论横着炒竖着炒,都让人食指大动。
店里忙碌。
店外人挤人的景象也不可避免落到了福来居的老板眼中。
站在福来居三楼窗口,老板眯着眼睛看底下人流如织的人群,感受到了赤裸裸的侮辱。
店里的伙计站在老板后面,眼见老板面色越来越难看,心中打鼓,战战兢兢。
鞋底已经沾了冷汗,黏糊糊的,但伙计一动不敢动。
他生怕自己动了,就成了老板的集气桶,被老板按着一通训斥,成为老板泄火的工具。
正当店里伙计努力思考着自己应该立刻就找个借口溜出去,还是勉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咔嚓一声。
伴随着轻微一声响。
坚硬的栏木应声而断。
碎裂的声音在脑海中无限放大,如炸响的惊雷,一下子打破了表面无事的表象,现出底下破涛汹涌的暗流。
暗流崩腾得汹涌澎湃,冲刷过无数礁石。
在老板无情的手下,一向并无裂痕也无隐患的栏木脆弱得宛若白纸。
断裂之声明显而晃耳,落在寂静无声的三楼,更显得格外引人注目。
伙计哪怕心中有了准备,也难以避免吓了一跳,等脑子转圜过来,心脏骤停,视线中晕乎乎出现几个小黑点,眼前发昏,思绪打乱,脚步不由自主钉在原地。
栏木的断裂声骇人,而比之更加让人胆战心惊的,是老板的咬牙切齿之声。
许是被窗外的盛景刺激到了,福来居的老板没能收住自己的力气,狠狠拍了一把窗台,视线底下藏着愤恨与想不通,眼睁睁看着自己格外喜欢的栏木在自己的手下碎成两截。
与预想相悖的场景让他眼睛发麻发黑,碎裂的栏木也无法宣泄完他此刻的情绪,过于激烈的情绪顺着呼出的气息毫不留情从口鼻中喷撒出来,老板脸上的横肉顺着他的呼吸不断抖动:“荒唐,荒唐。”
老板从未见过如今情景。
客来福的门口挤挤攘攘,福来居的门前冷冷清清。
自从他打压和离间客来福的掌柜和厨子之后,他便只见过自己家客栈人满为患,而对面则凄惨冷淡,鲜明的对比让他刻入骨髓,什么时候见过这样的景象?
如今完完全全是反了过来。
让他不屑的对面此刻人头攒动,他付出极大心血的客栈则失了大部分的客流。
人都跑到对面去了。
如此行径,怎能让他不认为对面使了什么见不得人的手段,如阴沟里的老鼠,只会使些老鼠行径。
在老板气狠狠的手底下。
栏木颤颤巍巍,似是行将就木的老头,断裂的两截错开了一小半,正在顽强支撑着沉重的木窗。
木窗有些重量,断裂的截面之间,小块的碎屑正随着栏木的摆动而落下。
场景戚然而寡淡。
一窗之隔,两个截然不同的场面。
福来居的老板狠狠喘了几口粗气,带着怒火收回了手,在行动间,细小的窸窸窣窣碎屑不甘示弱随着他的动作飘落。
乍暖还寒,却是另一副春光。
窗外的景色麻木而刺眼,让老板自个儿都不敢再看。
也许是对对面的变故极为上心,福来居的老板挖出了自己的理智,总算找回了几分清醒。
肥肉狠狠抖了抖,老板重重呼吸了几下,依旧难掩内心的火气。
“来人,来人。”
过于猖狂的场景在他面前徐徐上演,而他却对此一无所知。
随着老板的大声吼叫,门口坚硬的木门被推开,小跑着进来一个杂役。
杂役战战兢兢站在门口的小角落,等待他脾气并不好的老板发落。
“你去……”老板重重转过身,吞吐了好几下,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嗓音艰涩而愤怒,他鼻子中呼出狠狠几口气,吩咐:“去把王厨子给我叫过来。”
杂役搭眼瞧见了几分碎在地上的木屑,立马低下头不敢再看。
他捏紧了粗糙的衣角,对老板的话言听计从:“是。”
王厨子来得很快。
他自从那天放了狠话,毫不留恋从客来福客栈跑出来后,就一直担心自己能否得到福来居老板许诺的那几分得益。
因此,在福来居老板未曾唤他之前,他便一直守在福来居老板身边,指望着能在老板面前刷刷脸,从而得到自己的那点回报。
但他就是千思万想,也想不到,福来居的老板能把他叫过来,问他这么个问题。
“你说,”落下的话音沉沉的,不用细听也能辨别出里面的威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