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回来啦！”

“怎么不在屋里坐着，夜深了，小心着凉。”

夏初几步向前跨进院子里，推上大门插上栓子，扶着老太太的手臂，就把人往屋里带。

老太太在夏初放学回来前，就已经烧好开水用小火温在土灶台里，这样她回来随时都有热水可以洗漱。

夏初扶着老太太坐在堂屋的椅子里，先去厨房搬来了一个泡脚的大木盆，又从旁边柜子里拿出一个铁罐子打开，取出两个小药包扔盆里，接着从厨房拎出一大桶热水倒进去，就坐到一旁等着和老太太一起泡脚。

半晌后，药包里面的药粉挥发开来，水也变成了淡黄色，用手试了试水温，这才道：“好了，可以泡了。”

等老太太的脚伸进去之后，夏初也跟着放了进去。

老太太看着小姑娘的脚掌，大小已经快赶上她了，只是她的脚满是褶皱，瘦骨嶙峋，而小姑娘的脚更显稚嫩。

自己又还能陪她多久，老太太长叹一声。

“好好的，叹什么气？”

夏初拂了拂老人耳边斑白的凌乱发丝，将其别于耳后。

此时泡脚，两人面对面的坐着。

“一转眼，夏夏就长这么大了。”

老太太拉过她的手，爱怜的抚摸着，继而感概道：“可是奶奶却老了。”

“奶奶老了，也是最漂亮的奶奶。”

夏初是知道怎么讨老人家的欢心的。

“哎呦，那我岂不是成了老妖精。”

老太太瞬间愁容散去，眉开眼笑的。

老都老了还是最漂亮的，那不就老妖精吗。

夏初也跟着一起笑。

木盆里，原本各占一边的两双脚，此刻正紧紧重叠在一起。

夏初的脚放在老太太的脚上，就好像小时候踩在父母脚上被带着走的样子。

“今天有按时吃饭没？”

前些年，夏初开始上初中后，中午晚上就在学校吃，家里也就照应不到了。

老太太这几年年岁见长，夏初自幼早熟明白这些，自然也是不放心的，就跟陈叔商量了，只要老太太出摊，午饭和晚饭跟着他们爷俩儿一起吃。而她则每个月拿生活费给他们。

一开始，陈叔死活不收，最后还是陈爷爷拍了板，让他收着。

这生米恩，斗米仇的，不收难免不会有人说闲话。虽然这些年祖孙俩就是从闲言碎语中过来的。

“吃了，你陈叔今天做了不少好吃的。你陈爷爷还拿出了你买的药酒，酒好喝，直夸你会选。

你说你陈叔怎么就不找媳妇呢，他做的饭这么好吃。你陈爷爷指不定心里多着急呢。”

人老了，就话多，总爱聊点家长里短的事。

老太太甚觉得可惜了，这么好的小伙子。

“陈叔做饭是挺好吃的。”夏初这点也表示赞同。

“你以后可不能学你陈叔，都老大不小还不结婚。”

“结婚好吗？”

“不一定好。”老太太思忖着，“但是两个人总比一个人好。”

夏初不安的握紧了老太太的手，老太太反手安抚着，示意她继续听。

又说：“奶奶已经老了，生命总会有走到尽头的那一天，留你一个人在世上，奶奶就算是到了地下也不会安心。

以后如果遇到了合适人，可以试着交往看看。虽然现在你还小，但是奶奶都知道，我的话夏夏都明白。”

夏初安静的点点头，看着老太太的眼睛蓄满了泪水，眼泪无声落下，声音逐渐变得暗哑。

“什么样的人才是合适的人？”

老太太温柔的试去她眼角的泪水，“这个问题的答案有很多，是否合适，需要你自己去亲自体会了才知道。

但是，我们夏夏这样独立自信的孩子，如果有一天你能全身心的去依赖一个人，奶奶相信，这个人就是最适合你的。”

“我知道了，我会的。”

老太太的话，夏初向来是奉若圣旨一般。她也确实是最了解夏初的人。

现在的夏初不就是全身心的依赖着老太太。甚至为了她不愿意去市一中，就因为太远了，距离老太太太远了。所以在听到她的这番犹如交代遗言的话，夏初连奋起反抗的力气都没有了。

今年开始，老太太总喜欢有意无意得说着这些话，好似临终嘱托一般。

夏初知道，生老病死，这是人世中最不可抗的因素。

她亦十分明白，她会等来这一天，她也一直为着这一天的到来而努力着，只希望它慢一点来，再慢一点。

“好了，奶奶就是跟你叮嘱几句，怎么还掉金豆豆，跟小时候一样，一跟你认真说话，你就哭。”

“哼！”夏初撇嘴。

“开学这么久了，怎么还没穿校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