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7章 她说那是嘉奖,我可以向她讨一个愿望

在最开始，这个故事美好到让人感觉像是看见了什么物语真实上演。

神里家的先祖救下了一株椿树苗，于是椿树中的仙人和神里家的家主定下了“救他一命”用以偿还的契约。

在契约实行之前，仙人一直会待在那棵椿树中，也算是神里家的另一重保障。但是神里家没想过要劳烦仙人什么，在与淮月结缘的那一代家主心底，这是一个对谁也没有说过的秘密。

神里绫人知道淮月在神里家待的时间至少两百年——那是淮月亲口说的，在她为数不多清醒的时间里，至少过去了两百年。

也就是说，算上淮月沉睡的时间，或许三百年、四百年……或许那时的神里家都还只是神里家，不是社奉行……但具体的时间是多久，神里绫人不知道。

但是无论具体年岁，除去“救神里家家主一命”的契约之外，淮月也已经作为神里家的守护神存在了这么多年。

她见证神里家的发展，见证稻妻这个国家漫长的变迁……也在一直遵守当年的契约，在椿树中待了漫长又孤独的很多很多年。

如此漫长的时间，早就足够抵“救命之恩”了。

所以在几年前，刚刚拿到契约的神里绫人不明白为什么先祖不愿意让淮月现身，而现在他明白了。

派蒙问：“那是因为什么呢？”

“或许是因为愧疚吧，”旅行者说，“在神里家的某一任家主意识到了这一点，但是又没能下定决心终止契约时，那种愧疚的感觉就会让人无法面对她。”

没办法终止的契约，又被愧疚心作祟的一任任传到再下一代。哪怕是神里绫人也不得不承认，人总是会害怕背负些什么。

——比如说放走守护神的责任，比如说终止契约的勇气。

白椿花都成为了神里家的象征了……该要如何才能有人来迈出改变的这一步呢？

到后来因为雷电五传的事情，神里家地位一落千丈之后，他的父亲，祖父，曾祖父……都更加没办法在这种时候选择终止契约，从而让家族的“保障”离开。

所以他们宁愿选择掩耳盗铃，只要不和淮月相见，那种一见面便随着领悟越多越是烧穿心脏的愧疚便能减淡一些。

神里绫人知道了，也理所当然步入了这样的愧疚组成的漩涡中。

如果仙人可以率先一步提出要离开，每一任的家主都不会阻拦。

但是她没有。

因为淮月是守诺的。

所以淮月察觉到了神里家的家主对她的回避态度，她才主动选择陷入沉眠。

但不会主动选择离开。

然后弥留之际，淮月自一袭椿花中现身，站在将死的这一任家主面前，说出和父亲一样的那一句“我可以救你一命”时，那种压抑着躲避了一辈子的愧疚当然会卷土重来，并且越发汹涌。

——因为一个无心之举，神里家已经受了仙人百年恩惠，哪里还敢要什么再活一次的机会呢？

所以契约便一直延续、一直延续。

直到神里绫人和仙人定下了更为简单的……新的契约。

很显然，以“淮月帮助神里绫人”为由头，以“神里家恢复地位权势”为目的，淮月便没有再主动陷入沉睡……当时他十六岁，想着等到这件必然的事情完成，淮月和神里家这份长达上百年的契约终于可以终止时，他甚至有一种从未言说的、如释重负的感觉。

可是……

派蒙问：“可是，既然如此，那么契约终止也是件你希望的好事，现在就要达成了，为什么你还要在这种时候这么……这么看起来不高兴呢？”

派蒙没明白，但是身为女孩子的旅行者对于情感的体悟更加敏锐，她看了看神里绫人，轻轻地说：“派蒙，人的情感是很复杂的。”

“复杂？难道说绫人现在又不想终止契约了！”

“恰恰相反。”神里绫人摇了摇头，只说，“没有人比我更想终止这份契约了。”

“那你……”

“我只是没想过……”

他话说一半，把派蒙的好奇心高高挂起，转而又说起另一件事来：“你知道我最开始遇见淮月是在什么时候吗？那一年家父家母相继离世，偌大的神里家突然就只剩下我和妹妹……如果不是淮月在，那一段路只会艰难太多。”

他十六岁就不得不扛起复兴家族的责任，如果不是淮月……

这位乍一接触有点冷漠的仙人，会用平静的语调答应他的所有请求。会在每一年开春醒来的时候看他和绫华挂在椿树枝头的愿望，会效仿他们在新年夜撑着困倦送出准备好的礼物，然后陪着他们过完一个新年夜，再回到椿树沉沉地睡上一个冬天。

神里绫人作为年轻的家主，不管是在什么情况下，都必须要做足架势，因为绫华还小，权力斗争她都不必参与，他来便好。

可是偶尔他也会感叹，这实在是太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