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榭夜行
长夜漆黑,一如漆黑的眼睛黯淡无光。
宋鹞送走郎中,对林小苟摇了摇头。
十几个大男人陷入了悲伤。
白天还是好好的,临近傍晚,大壮就倒下了,一连找了两个郎中,都束手无策。
大壮的病情来势汹汹,却也不是没有征兆,更早时候,就有尿血,腹痛等症状,他就是瞒着不肯说,到了今日已是回天乏术。
大壮抓着东家的手,一直笑,一直笑,直到闭上眼睛,落下两颗泪来。
小霍坐在石阶上,听林小苟讲述大壮的身世。
大壮早年磕在石头上,昏迷了两天两夜——这是林小苟听大壮的朋友说的——在他昏迷不醒的那两天,主人家新到了一批花种,花肥养不活话。大壮的老母亲,妻子还有女儿,都被主人家喊了去。大壮昏迷不醒,人嫌他沾了病,不要他。大壮醒来后,只会傻笑,挨了鞭子也笑,吃了烂泥也笑,面对空空如也的烂茅草房也笑。
林小苟抹了一把泪。
这个比小霍大了好几岁,看上去大了好几十岁的男人个子不高,也不壮硕,但他被这些人信任着。
望着漆黑的天,小霍失神片刻,在生死面前,足智多谋的辰师兄也无能为力。
他呢,他又做得了什么?
小霍左拳虚握,像是要握住点什么,除了虚无,再无其他。
廊下灯火通明。
孜百无聊赖地趴在花颜腿上,懒懒打了个哈欠。
白白嫩嫩的小女孩举着鸡腿在狐狸面前晃啊晃,那狐狸就是不为所动。
雷茵气鼓鼓地坐到大哥哥身边,目光总是忍不住往孜身上瞟。
雷茵撞了撞大哥哥的手,“这个!”她举着鸡腿送到花颜面前。
花颜浅笑着接过送到孜嘴边,咔咔几口就被孜吞下了肚。
雷茵倍受鼓舞,拒绝了奶娘为她擦手的湿帕,又从盘子里抓了只鸡腿。
孜舔舔嘴边的油,又舔舔花颜的手,再次恢复了懒懒的模样。
雷骞放下茶盏,远远看了一眼门外的孙女,转头看着南琅,面上一狠:“雷龙帮现在由我儿雷信做主,哼,那些不长眼的就敢轻慢了老夫,实在可恶!”
青陵不小,往榭夜的大路却是不多,恰巧碰上几个来贺寿的门派代表。对方门派实力不弱,对这个雷龙帮的前帮主客气是真,不客气也是真。这些后辈都是门派里中流砥柱的人物,面对雷龙帮的前帮主当然是客客气气。可也有不乏消息灵通的,早早听说雷骞父子积怨颇深,不久前竟打断了老父的腿。面上不表露,私下难保不会窃笑一二。
雷骞阅尽人心,当然看出了些端倪,这不刚入夜,看南琅这边空闲了下来,带着孙女过来大吐苦水。
“不长眼的小兔崽子,也不看看老夫横行羅江那会儿,他还在地里玩泥巴呢!”雷骞虽成了前帮主,说一不二的性格不是说卸就卸的,“老夫也就轻轻拍了两掌,啧啧啧,就撑不住了。”
南琅又给他续了杯茶,这老家伙,脾气倒是比十几年前好了许多。
“你倒不怕两家积怨。”南琅笑道。
雷骞一甩袖子,调了调坐姿,脾气就像沸腾的水:“让他来,看雷信能把老夫怎么着。”
雷龙帮这两父子不和早已不是秘密,帮派之内权利交接,即便是父子,也免不了有摩擦。但像雷骞父子这般,直接拳脚相向的,古往今来倒是头一个。
雷骞气呼呼坐了一会儿,小孙女还围着狐狸转。
“南琅啊,”雷骞的语气渐渐严肃起来,“你既已在景泽踏出第一步,可有想好结局?”
金丝织就而成的祥云在灯火下烨烨生辉,昏月谷谷主隐去平日的温和,目中冷冽:“总该有人献首认输。”
雷骞离开时特意试了试花颜的身手,无论是反应还是反击,都比白日遇上的那些“中流砥柱”强多了。
更难得的是不卑不燥。
雷骞摸摸孙女的头发,露出自认为非常亲切的笑容,“刚刚在和大哥哥说什么呀?”
雷茵打着哈欠,“我问大哥哥,为什么他的是红色的,”雷茵抓着一撮头发摇了摇。
“跟爷爷说说,那个大哥哥怎么说的。”
“好看吗!”雷茵揪着小辫子问爷爷。
小孩子头发细软,扎着红艳艳的发绳,就像年画里的小仙童。做爷爷的哪有不喜爱的,“好看!”孙女最乖最可爱了。
“我也是这么跟大哥哥说的。”
雷茵蹦蹦跳跳,奶奶和丫鬟提着裙摆急急跟上。
雷骞与副手何墉跟在后面,略拉开一段距离。
“不中用啊。”雷骞淡淡道。
何墉了然,老帮主说的是魏松。
白日之事,事后老帮主远远指着昏月谷的红发弟子问他:红发张扬至此,你如何看啊。
魏松面露嫌恶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