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八·春
转折的那天,是个春暖花开的好日子。不似新闻报道里的其他地方仍然寒风凛冽,青山镇莫名地天气放晴。
小鸟站在即将冒出新芽的树梢上叽叽喳喳、街边的人群欢笑声不断从窗户边传进来。
连恬刚巧放周末,邱玉便让她不要闷在屋里,出去走走。马上就要中考,适当的放松可以让学习的效率更高。
宁放昨晚在阁楼睡觉。
连恬上楼,敲了敲阁楼的门。木板被扣响,发出响亮的声音。
“吱呀——”门被拉开,里面的人还有些迷茫。头发乱蓬蓬,眼睛略微睁开一半,还没有彻底清醒。
“醒醒,我们出去放风筝。”连恬把住他的肩膀,将他来回晃动,似乎借此可以让他清醒。
“好好好——”宁放双手投降,“我先换件衣服。”
放风筝这件事,不是连恬临时起意。每年春天,青山镇的人都喜欢在广场上去放风筝,还有在草坪上野炊、露营、烧烤的。
往年她只能看着别人去,因为邱玉要忙着做生意,连胜的工作更是繁忙,接到电话就要离开。
最后,只剩下连恬自己。
还好今年有宁放在。
青山镇最热闹的地方就是喷泉广场,每天晚上,按时播放音乐和喷泉。随着音乐的律动,空中会出现或长或短,或明或暗的喷泉。这个时候,常常有很多老人和小孩坐在广场边纳凉。
白天的时候,这一大片空地以及后面绿油油的草坪,也变成大家玩耍的地方。
今天天气不错,微风拂过脸颊,连恬在街边买了两只风筝。风筝的面积比她的脸都还要大,她一手拿一个,在路边等宁放的时候,就像个马上要变身飞走的巨型蝴蝶。
到了广场,已经有不少的人都聚在一起。两人找了个偏僻的地方,连恬把线弄好,风筝在低空中飞行,她递给宁放。
“你试试?”
刚刚在路上,看着宁放拿着风筝手忙脚乱的模样,她就知道,他肯定不是个风筝高手。
结果一问,他根本没放过风筝。
“然后呢?”他把风筝接过去,不明所以。
“跑起来啊!”
连恬感觉自己像是正在驾驶马车的马夫,她戳一下,他动一下。
风筝飞到空中,就更加不受控制。
一阵狂风飞过,连恬感觉已经不是她在控制风筝,而是风筝在控制她。
方向渐渐偏离,和宁放越来越远。
空中的风筝都有长长的尾巴,像在海里遨游的鲸鱼,然而颜色各不相同,从远处看,更是一场壮丽的景观。
她回头,想要在人群里找到宁放。
宁放在青山镇待了半年,但对于道路却不熟悉。有时候连恬不在家,邱玉会吩咐宁放帮忙去取信件、帮忙充话费等等,结果他经常找不到回来的路,半猜半问,还得连恬去找他。
在某些方面,他不得不让人担心。
连恬有些近视,要略微闭上眼,聚焦视线,才能看得更清晰。远处那个烟灰色外套的人,好像是她找的人。
风筝在反方向,她走正方向。
巨大的力量将她往后拖行,她却一点儿没有感知到,只是喊:“宁放——”
话音到半路,戛然而止。
因为她看见宁放正和另外一个人在讲话,那个人的面容有些熟悉,但连恬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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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放把风筝放进空中,就收不回来了。他是个新手,根本不知道怎样用巧劲收回,几番挣扎下,反而让风筝越来越远,不受控制。
他被牵着往前走,心思却全然不在风筝上。
突然有个人喊住他,不是和自己一起出来的连恬。
看见来人,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头。来人看见他的反应,反而用更肯定的语调说:“没有错!你就是宁放,对不对?”
是那天在青山市酒店外面碰见的人。
宁放有些头疼,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里都能碰见他。
他默不作声地把风筝的线又放长了些,企图让风筝带他远离这个人,并且不太突兀。
男人见他没有理自己,反而更加确信自己的猜测,他抛出底牌:“你爸爸的事情你不知道吗?”
事实上,宁放的确不知道有什么事情是需要他知道的。
他从离开的那一刻,就没想过再回去。
寒冷的像冰窖一样的地方,没有值得他想念的地方。
男人上前一步,露出遗憾的神色:“你妹妹已经没了。”
听到这个答案,他并不意外。宁知走的那天,他就在医院。
只是握住风筝线头的手指轻微颤抖,暴露了他真实的情绪。
“我知道。”宁放说。
“小宁,你在青山这样不是个事儿。”男人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