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话
道:“不是啊。”
风泽杳微微侧了点头。
“子岚师兄他们很过分的,一般都是他们过来掀我被子在我耳边敲锣打鼓,搞得我没课也休息不好。”她如实道,“我恨不得把他们踹出不眠峰。怎么可能说这种贴心话?”
风泽杳半天没接话。江南渊看他兴致不高,也不多讨嫌了,但还是把一大半被子分了出去披在他身上。
仅剩的两根蜡烛在黑夜燃烧着微弱的光芒,伴随着小屋里轻微的呼吸声摇曳摆动。寂静的夜里,风泽杳侧头看了眼已经熟睡的人,缓缓从怀里掏出一本破旧的书来。
他抚摸着封页上大大的“无量经”三字,心中不知作何感想。
那日不眠峰上乱成一锅粥,江南渊的寝屋也被毁得面目全非,零零散散的物件胡乱地埋在雪地里。一场大战过后,死的死,伤的伤,除了观苍山的一众弟子,其余仙门都托病带伤地匆忙逃下山,不眠峰一片凌乱杂沓。这本无量经在战争的万般□□之下深深地迈进了雪地里,只露出一个小小的书角来。他神差鬼使地将它刨出来,掀开来一看,居然是当初那本。
民间的说书先生都爱写些仙门奇闻,分类细致,种类繁多,有庞大到叙述整个修真界的背景的,也有分门别类地细讲一个家族、或是个人的书籍。若是哪个仙门修士名声响亮,或是深受某一群体喜爱的,写书人还会以这人为原型编些话本子来满足百姓的幻象,可以说是十分体恤民意了。
而这一本,正是用来写他的。
他鲜少去读民间的奇闻异录话本子,也从来没有涉猎过这方面的知识,第一回捡到的居然是关于自己的话本,可以说冲击是相当大。也不知道江南渊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态去读的,读得还津津有味,笑得翻来覆去的。
他对书中的内容不感兴趣。第一回从她床边捡起来的时候,画面正好落在一篇画着小人像的页面上,小人都是矮矮墩墩的,画得很可爱,其中一个红衣服的小姑娘正满脸怒火地对着另一个小人哇哇大叫,表情画得很夸张,光是龇着的大牙就占了大半张脸。另一个被骂的小人穿着黑衣,嘴巴撅得高高的,眉头皱得紧紧的,背对着红衣小姑娘,一脸的不服气。
第一次看的时候什么也没看懂,就感觉画得太夸张,那姑娘太凶狠了,那男孩儿又拽的二五八万,欠揍得很。
后来再看的时候才发现,原来画的是他们。
只不过她要比书里的小人温柔许多,从来没有对他大喊大叫,只不过话多了些罢了。好在都不是让人讨厌的话。
夜很漫长,如果是孤身一人的话;也很短暂,如果一觉好梦到清晨的话。他找了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才找到她,又担忧今晚烟花之事再次引来仙门的追查,愈发不敢贪恋梦乡,于是就着两豆烛火看了一夜的小人像。可惜看了半天也没找到笑点在哪里,心想究竟有多爱笑才能被这书逗得满床打滚,明明只是两个小人你追我赶的打闹而已。
就这么伴随着身后那人平缓均匀的呼吸声一直捱到窗外泛起鱼肚白,实在没熬住,一个眨眼的功夫就睡了过去。
停了一夜的雪在辰时初悄然而至,洋洋洒洒地落于新年的第一天,该叫瑞雪兆丰年。
可惜已经连续三年没有过好收成了。但人们都爱图吉利,相互拜访的时候依旧要互道几句贺语,说些讨喜的话。大约辰时末时,外面就喧闹起来。
风泽杳睁开眼睛时才发现自己不知道什么时候睡过去了。望了眼外面的天色,心道还好,也才一个多时辰而已。
身后那人依旧没什么动静,估计还和以往一样贪睡,这样闹都没把她吵醒。他透过窗户望着白茫茫的雪景和奔走贺喜的人群,心情久违地轻松下来,转头去看江南渊,却只看到一张空空的床铺和规规矩矩摆放在床边的《无量经》。
大约是他没捱住睡过去时,无量经掉落在了一旁,她捡起来放上去的。
风泽杳顿觉冷血上涌,心脏立马狂跳起来。
他匆忙环顾了一圈四周,并未寻见她的身影,急忙冲出茅草屋。呼啸的北风席卷而来,大口大口的冷空气灌进肺里。他抑制不住地喘息起来,想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却形势所迫又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咽回肚子里,在脑海里疯狂叫嚣着。他迎着冷风里里外外找了三圈,把树林集市大街小巷找了个遍,却连个像她的背影都没找着。
若是在他睡着时离开,以她的速度,现在早已不知飞奔到几霄之外了。
他站在喧哗的集市中央,浑身发冷,耳畔死寂一片,什么欢喜的话都听不见了。
那日严焰将她带走,她仅在数月之间就摆脱严焰的魔爪,孤身逃往人间。
没有什么能拦住她。无论是仙门的重重围困,还是妖邪的怨气缠身,她总有化解的办法,她总能找到自己的路子。他早该想到,她要离开他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他原本很庆幸能在除夕的夜里找到她,无论今后如何,起码能陪她过一个年,总比她一个人坐在屋檐上喝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