殊途(三)
太阳高悬,雨气散去,唯余淡淡的紫藤花香还弥漫在空气里。
众妖在数不清的唏嘘声中纷纷离去,只剩下菖言还立在原地。
等最后一声叹息也远离了聚藤楼,菖言才挥手撤去结界,朝妘杳走了过去。
妘杳站在废墟之上,一身白衣纤尘不染,她看着原本藏在紫藤花瓣下的孤坟,对菖言道:“等会儿你便带小花和阿春回青梧门吧。”
菖言顺着妘杳的视线看过去,只见原本的后墙倒得只剩一个墙角,云春的坟便在墙角的跟前,原本坟上铺着的紫色花瓣在楼子倒塌的一瞬,借风而起,又散在各处,将黄土露了出来,只剩下一柄油伞坠着一枚小小的玄铁令牌,静悄悄地挨着断壁残垣作陪。
菖言走到墙角跟前,拿起油伞将伞撑开,打着油伞偏过半边身子看着妘杳,脸隐在伞下的阴影之中,问妘杳道:“那师父呢?是独闯魔宫,为云春报仇,还是独闯度朔山,找魔尊要你师姐。”
妘杳看着油伞伞柄下随风轻轻摇晃的小小令牌,摇头一笑道:“娞娞在度朔山上不过是你我的猜想,至于老四,棒槌一个,收拾他不急,我要先去一道地府,问问鬼火流入人间之事,你要想跟我一道去,便一道去就是了。”
菖言微微将伞檐抬起了一些,将眼睛从阴影里露了出来,他狐疑地盯着妘杳看,却不知道妘杳说的到底是真话还是假话。
好像从裴初九上山那日起,他亲爱的师父嘴里便没有了真话。
妘杳将视线从玄铁令牌上移开,对上了菖言藏在油伞下的眼睛,满身淡定从容。
菖言犹豫片刻,妥协道:“好,我先将花老板和云春的尸骨带回青梧门交给师弟,但师父要答应我,从冥界出来后,便要直接回半啾山。”
放眼整个神族,若要菖言硬挑出一个最不想遇见的神仙,那一定非冥王莫属。
菖言从最早接不了冥王一招,到现在能和冥王过上百十来招,却总免不了最后摔得灰头土脸狼狈不堪的结局。
对于一只有着严重洁癖的孔雀来说,若非万不得已,他都不想主动凑到冥王跟前,让冥王有机会指导他功课。
妘杳虽早已料到菖言不会跟她去冥界,但闻言还是暗自松了一口气:“那是自然。”
黄昏之境的白天太短,不过须臾,太阳便已西陲,满天霞光映照下来,给黄昏之境镀上了一层金粉色,正是此地一天景色最好的时候。
菖言在霞光里将云春的最后一根骨头放进盒子里面,又将紫藤花和小红包一起放了进去。
自此一别,菖言也不知道这对苦命鸳鸯还有没有机会重逢,他想央妘杳去冥界的时候,顺便看看云春的投胎转世落在何处,但想了想,终究还是没开这个口。
若缘断了,便是强求也强求不来,若缘没断,日月更迭总有再续前缘那一天,还不如将一切交给时间,总归还有个念想。
妘杳在黄昏之境入口外面绕了一圈,看着菖言离开,才又进了黄昏之境里面。
这一代的魔族,除了久不问世事的魔帝魔后,一共有九位魔君,分居于魔域九个方位之上。
而魔族除帝后和九位魔君之外,还有一位尊者,是由神族堕落魔族的魔神,隐居于东海仙山度朔山。
这几千年间,神魔二族之间还算太平,唯有度朔山上的魔尊和九重天上的天君过节颇深,两者几乎到了剑拔弩张、水火不容的地步。
传言,当年魔尊之所以走火入魔,和天君有脱不开的关系。
所以妘杳不怕裴初九是九位魔君之一,亦或是魔帝的私生子,唯怕他那便宜老爹是度朔山上的那一位。
自妘杳借助裴初九的血寻找娞娞,被神秘人轻而易举地挡回来之后,妘杳心中便一直不安。
她隐隐觉得自己的恐惧快要成真了。
因此岁除那日,她在裴初九的鸡汤面里下了瞌睡丹,本想在安抚好半啾山之后,便独自下山往东海走一趟,看能不能求得裴初九身世的真相。
不料,裴初九竟然提前醒了,还叫菖言在阴差阳错下跟着她下了半啾山。
菖言说,与其直愣愣地闯度朔山,惹得天君猜忌,还不如迂回一些,往黄昏之境这样最是鱼龙混杂的三不管之地打听打听,说不得便能寻到蛛丝马迹,抽丝剥茧地找到裴初九的生父。
毕竟裴初九和度朔山上的那一位有关系,也只是他们的猜测罢了,若找出裴初九的生父另有其人也不是没有可能。
妘杳连裴初九都不带,更不会带菖言,她不想他们和这件事有过多的牵扯,这本就是她师姐闯的祸,若是可以,她愿意替她师姐一肩担下,就像从小到大,师姐也一直护着她一样,她们师姐妹二人之间的事何苦连累其他人。
如今妘杳同意菖言同行,多是无奈之举,原本她就打算在半途将菖言撇下,只是菖言防她防得紧,才让她一直没能找到机会下手。
如今真到了黄昏之境里面,重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