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棺
声响;幽暗宽敞的书房里书盈四壁;有成册的也有成卷的,卷册里挂下来的书签随风飘动;宽大的书案反射出幽深的光泽,海海的笔林;
苏锦趴在书案上,枕着膀子歪着头,有一下没一下的摆弄一个不倒翁;不倒翁是个笑嘻嘻的戏台上芝麻官的形象,红红的两腮,两撇胡子黑黑圆圆的眼睛。带着一顶短翅官帽;手指一碰两个小翅膀就抖啊抖。苏锦把她藏在父亲书目后面,刚才的声音就是书册落地的声音。
“姑……”听云的话被宋清平止住了
风吹动她额前的碎发,苏锦看着它晃啊晃,这是她从小玩到大的玩具,她想起母亲用这个逗她的样子。
‘我儿,看这里,它会动’;年幼的苏锦就哈哈的笑,抓起来往江映秋手里塞。
‘果真母女连心,姑娘这样小就知道有了好的先给娘’,林姨娘也凑趣;江映秋听了就更加高兴了,抱起年幼的苏锦哄啊、亲啊;往事历历在目,母亲的音容笑貌是那样清晰;
嘿嘿
苏锦嘴角一咧,笑了起来;在晦暗的室内显得尤为诡异;
可她亲眼看到母亲被装在黑色的棺材里,紧闭的双眼,冰凉的双手;她知道她永远的被埋在了地下,黄土会覆盖她,虫会吃她,蛇会咬她,地下阴冷潮湿;母亲美丽的容颜会变成一堆枯骨;
头一转,大颗的眼泪滚了下来。
又哭又笑的把婆子丫头们吓到了,听云怕了,老爷不在,林姨娘也不在,家里连个主事的都没,出了叉子可怎么交代!
“天爷啊,这可如何是好呢!”
踹开门的那一瞬间,宋清平看到完好的苏锦。提起的心就放下了;
“姑娘,咱们回房……”
“都别过来。”
听云话还没说完,就被勒令打断;姑娘摆起了小姐的款,丫头自然惟命是从,一动也不敢动。
宋清平转身从丫头手里接过苏锦的绣鞋,走了过去;下人们都秉着一口气,生怕小姐发作起来。她不让人靠近,却唯独不拒绝他。他蹲下给她把鞋穿上,转身把她的两只手搭载自己肩膀上,就这样把她背起来,背着她出了书房;她的脸贴在他背上,喃喃自语
“我母亲真的死了。”
“夫人那样好,你一定非常想念她。”
“母亲答应我,乞巧节陪我出去逛,带我尝尝街上的巧果子。”
“我带你去。”
苏锦不语
“只要你需要我,我会一直在你身边;”
天地无言,克己复礼;宋清平受到的教化让他无时无刻不在控制自己,极少向外界表露情感;所以他一直是知礼、忍让、寡言的;可是此刻,他隐没的温柔只想让苏锦知道,她在他心上。
宋清平不便进女孩闺房,送到了就打算回来,可苏锦死抓住他的袍子不松手。
“公子,你略坐坐吧;你走了,我们弄不住姑娘,还要去喊你。”
听云说的是真心话,她心里更多的是害怕。
这些天的坚持在这一刻卸下了重担,苏锦虚弱的靠在大迎枕上,仿佛被抽走了全身的力气;苍白的面庞,惨白的嘴唇,毫无血色。头上钗环全无,一缕秀发垂在胸前;楚楚的姿态,我见犹怜。
丫头端来莲子百合粥,宋清平一勺一勺的喂,苏锦小口小口的吃。就这样吃了小半碗,推碗不要了。
“几日就没正经吃了,亏的宋公子在,才算吃了点。”
听云悄悄说给丫头们;
“元朗哥哥,你要会试了,我是不是耽误你了?”
倒不是矫情,寒窗苦读,就等这一刻;元朗哥哥这样好的人,她希望他好,金榜题名;最好中状元,骑大马。
听到她这样问,宋清平很欣慰。小姑娘是清醒的,希望她快些从悲痛中走出来。
“是啊,夺不了魁,先生要打板子了。”
苏锦被逗笑了,咳嗽起来;
“你这几日吃食还是以清淡为主,硬的、油的、腻的少吃些吧。红参茶最是补气血,每日记得用。”
苏锦点点头,宋清平又嘱咐了丫头一些事情;才要离去,苏锦叫住他
“元朗哥哥,你定能蟾宫折桂,拔得头筹。”
宋清平只是淡淡的,他自信却也无畏,为自己更为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