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师父和阿幺是从西寿都城一路往东去的。很快就要出西寿的边境了。

西寿的东部边境与重渊、北猎和东昌都有交集，势力错综复杂，朝廷的影响力也有限。

这也给了地方势力做大的机会。

阿幺和师父脚下的这座城，名叫顺城。说起来，这还是百年之前，大顺的国都呢。

只是百年的战火纷飞之后，如今连城墙都不在了，更看不出从前皇城的繁华与气派了。

但战火摧毁的远远不止这些。

礼法制度也在一片混乱之中，形同虚设了。百年之间，民间对于一些礼制的约束，早就没有那么严格了。

在西寿民间，富商更是多以纳妾多、纳妾美为荣。

在顺城，有一位名叫贾六的商人，名为商贾，实为草头王。他出身草莽，行过乞，做过苦工，沾过人命，招过安，造过反，甚至还反水过，赚得盆满钵满，俨然一方霸主的模样，甚至连住处里，都占着一部分旧时的皇宫。

大得很。

贾六很为自己的这所大宅子自豪。

除了宅子，贾六有个做土匪的发妻，耍了一手好刀。这一人一宅，被贾六称为是此生珍宝。

世人都知道，贾六这辈子，除了这个媳妇，他没佩服过别人，因为他的大儿子，是他媳妇折腾了一天一夜才生下来的。但他媳妇，从头到尾没有哼一声。

（有没有可能是人家有意识地保留哭喊的力气用来生孩子啊，白痴！）

贾六很喜欢这个大儿子，因为他感觉这个大儿子最像他的亡妻，所以最好。所以虽然家中有八房美妾，也有为他生儿育女过的，但他放在心上的，还是只有这个儿子。他在外的很多事情，都是交给这个儿子料理的。

师父和阿幺刚进顺城的那天，刚好是贾六迎娶第九房姨太太的日子。贾六虽然没读过几本书，不认识几个大字，但却喜欢附庸风雅，所以在纳妾这种事情上，他还是很上心的，出身要挑选，样貌要挑选，性情也要挑选。

仪式章程一类的，就更要大操大办了。

不用说，贾六这人好的其实是面子。

所以听闻有仙人来了，贾六定然是尽尽自己的地主之谊的。所以再忙不开，他还是派了人手，特地来迎师父和阿幺来家里住，并且无论如何都要让他们喝上一杯喜酒。

阿幺其实是不太想去的，因为早在到达顺城之前，阿幺就已经对贾六“久仰大名，如雷贯耳”了，但师父却完全没有推辞的意思。

阿幺不喜欢贾六，但阿幺听师父的话。所以师父说要去，她就也要去。她笃信师父的判断和选择必然有他自己的道理。

阿幺虽然知道贾六的宅邸有一部分是旧王宫，但真的见到了，着实还是吃了一惊的。

她在宫中也不怎么走动，除了宫也没见过西昌都城的繁华，所以差不多可以说，阿幺是第一次见这样气派又豪华的府邸。

更令人难以平静的，则是这一路上的偏远贫瘠，与这处大宅邸形成的，如此大的反差。

喜宴摆在了贾六家的前厅和前院，总归来说，还是普通人家办喜酒的样子，只不过这规模大了点罢了。

见师父和阿幺被带了过来，贾六亲自上前迎接，四五十岁的人身戴大红花，看起来有些过于神采奕奕了。

新姨太被安排在了望月小筑。

听说不过十八九的样子，可漂亮了，从前是宫里教坊司的人，琴艺很是了得。

一说琴，阿幺便想起了疏姐姐，也不知道疏姐姐怎么样了。

可能也是因为疏姐姐吧，阿幺没来由地便对这位九姨太心生了些许好感。

师父到婚宴上看了看，喝了杯喜酒，说了些恭喜的话，又松给了贾六一张符。

当着这么多亲朋的面，贾六自是觉得很有面子，上来就是大手笔，给师父和阿幺一人安排了一个院子住。

阿幺看贾六的眼神有些不对劲，想要拒绝，却被师父暗暗拉住了：“那就多谢贾员外了。”

贾六哈哈一笑：“无妨无妨。”

师父和阿幺的住处不是很近，一个在清风阁，一个在东楼。但几乎是刚被带到东楼，师父便寻了一个由头，将阿幺带到了清风阁。

听下面的人说，之前九姨太被买回来待嫁的时候，就是在这东楼里住着。

“怎么，怕了？”师父问得很是轻描淡写。但阿幺不想被师父嫌弃，只能把恐惧都咽回肚子里去，嘴硬地回答：

“没有，有什么可怕的呢。”

师父难得地安慰了阿幺一句：“别怕哈，有师父在呢。”

贾家的宅院，大致可以分为九个区域。第一排横着的三个区域，被称为前院，中间是贾六的住宅和办公区域，左右两边则是安排客人居住的院子。

中间一排三个区域，被叫做中院，分别是给下人住的地方，给贾六大儿子住的地方，以及贾六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