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肆夜我们不熟(四)
又是这句话。很好,要算账是不是?夜簿晞怒极反笑,嘴角弯起的弧度是一抹实实在在的冷笑与······自嘲。眼底布满的血丝,心头压抑的话语,喉咙干涩,声音暗哑,都不能阻挡他几乎是低吼出来地宣泄:“白玖夏,四年零三个月,你可以不听我的解释;四年零三个月,你可以坚持你所认为的真相;四年零三个月,你可以毫无顾忌的无视我;四年零三个月,你到底有没有······有没有······”
说着说着,他的声音逐渐变小,最初的那团怒火慢慢地融化成一抹失意,一道伤痛,注定无法愈合的伤口,将他凌迟,将他击溃。
忽然,他松开了对她的禁锢,转而将她逼至墙角,抓着她纤细的手腕按在墙上。暧昧的空气在狭小的空间里不断流转,隐匿了数年的情感如同破壳而出的幼鸟,不愿再次等待。他们对视良久,双方都没再言语。
最后,白玖夏轻叹一声:“我们能否就到此为止,不再相互纠缠彼此折磨,好不好?”
闻言,夜簿晞怔了一下,片刻的失神给了白玖夏挣脱束缚的机会,她毫不费力地抽回双手,不等他再做言语,逃也似地迅速远离了他的禁锢。然而,饶是她逃得再快,一记重响仍是传入耳畔,那分明是拳头砸向墙壁的声音。
红了眼眶,脚步却不做停留。
不是不想,而是不愿。
弥足深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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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年前】
“哲学家把世界归结为他熟悉的观念,就以为世界被认识了。人们总是错把熟悉当作认识,其实,熟悉即习惯,而习惯了的东西正是最难认识的。”
“你该不会是想说,人有时会因为对某个人的熟悉,从而习惯了他的存在,就以为自己喜欢了他。像这种不问缘由的喜欢,不过是错把习惯当自然,自然而然地也就默认是理所应当的存在了。”
男人笑而不语,细细地凝视着嘴角上扬的少女,直到他的眼中泛起她看不懂的暗光,晦暗不明的光仿佛要将她穿透,她小声嘟囔着“莫名其妙”,笑意却不减半分。当男人终于向前一步的时候,仅仅只是把手中的书递给了她,然后不带一丝留恋的转身而去。
少女在男人看不见的地方敛起笑容,神情淡漠。
要是一直不被察觉该有多好。
······
《尼采:在世纪的转折点上》白玖夏不经意瞥见桌角的这本书,已经五年了。
短暂的失神并不影响她的灵感,十指在键盘上灵活地挥舞着:“女人,在心智尚未成熟以前,无论是对社会还是婚姻都没有足够清晰的认知。遇见一个人,她以为这就是自己想要的幸福,可恐怕她连自己都还没有读懂,就会因为害怕错过,害怕年龄,害怕周遭的催促而匆忙步入一座围城。结果会怎样?期望过高,失望的时候必然是无以复加的痛苦。童话世界里,王子和公主的故事总会戛然而止于最美好的那一刻。而写给成年人的后续,是离不开柴米油盐的生活琐事。因此,只有当一个女人足够成熟以后,懂得如何把爱情融入进婚姻里,彼此达成共识,学会宽容,日子才不会变得糟糕······”
输入完最后一个标点符号,白玖夏合上笔记本,屋里唯一的光源瞬间熄灭。她在黑暗中呆坐良久,思绪万千,可总也抓不住重点,也许她原本就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想些什么。
“······”
春之旋律突兀地回荡在四下寂静的房间里,昏暗的室内一角闪动着刺眼的光芒,她像是受了某种惊吓,又像是完全在意料之中。她没有选择在第一时间查看手机,与之相反的是她闭上了眼睛,陷在黑暗里感受着扑通作响的心跳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拍打着她不安的心绪。沉默的时间里,熟悉的音律锲而不舍地持续触动着她敏感的神经,最终她放弃似的深呼一口气,不再吝啬地把目光分给了明亮的屏幕。
一个名字,三个字,夜簿晞,该来的始终躲不掉。
“喂?”她按下接听键,轻声道。
“是我。”电话那端传来的是他特有的低沉醇厚宛如大提琴缓缓滑动的嗓音。
尽管隔着电话,尽管他只说了短短两个字,但白玖夏仍能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些许沙哑,几分压抑,以及沉醉与迷乱……他喝酒了?
“你······有什么事么?”她刻意压低声音,假装不愿被惊扰。
回应她的是无声地沉默,她在漫长地等待中甚至生出一种无意识的错觉,对方是否已经挂断电话或是就此昏睡过去。当男人沾染了水汽的暗哑音调再次响起的时候,白玖夏的心房开始不受控制地被琴弦撩拨挑动。
“开门。”
依旧是极简的两个字,却足以击溃她的防线。掌心渗出的一层薄汗,唇瓣微张几欲开口,可话到嘴边她的脑子嗡嗡作响,唯有一句话盘踞心尖——他是如何找到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