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手错爱终成忧怖(二)
不知花婆婆有什么事在长安耽搁了,一直没回来。家里人手不够,倩倩便说从玉器行派个人回来,来的是个叫金桔的小姑娘,每日帮忙照应尔籁,给她翻身擦洗,倒是很勤勉,人也灵光。匡静见她对尔籁上心,便让她留了下来。
陆柏揽下了烧火做饭还有煎药的活儿,每天帮着金桔一同给尔籁喂药。因人还昏迷着,吞咽有些困难,便是一小碗药汁,两个人喂,前后都得耗上半个时辰。
匡静早起的第一件事,就是来给尔籁把脉,有时帮她下针调理,有时坐在她榻边说会儿话。约摸过了十来天,尔籁的脉象便有了好转,想是快苏醒了。
“今中午给喂两勺稀粥,”匡静把完脉,露出了欣慰的表情,“一会儿我出去挑只鸡,等她醒来给她炖着吃。”
“啊?”陆柏有些莫名其妙,“不是说病人要少吃荤腥么?”
“看情况,她这种受伤昏迷的,醒来之后得补补。”匡静吩咐他好好守着,自己起身出去了。
金桔正在院里洗衣裳,看见她出来,擦了擦额头的汗,道了声:“大娘。”
“嗯,”匡静笑着倚坐在廊下,看着她认真搓洗着手里的衣裳,忽然问:“尔籁既好差不多了,你也该回去了吧。”
“啊?”金桔不明所以。
匡静仍旧笑容满面,起身走到她面前,瞬间收敛了笑意,一把薅住了金桔后脑的头发,强迫她抬头看着自己。金桔一点武功都不会,吓得尖叫起来去抓她的手。
陆柏以为出了什么事,才跑出来看,就被匡静一声暴喝吓了回去。
“滚进去!”
说完,她又看向了还在挣扎的金桔:“看在你尽心尽力照应我妹妹的份儿上,今天离开——我不杀你。”她松了手,看着金桔披头散发捂着脑袋,冷冷道,“回去告诉池光禄,我这儿用不着他操心。”
金桔哽了一下,抬头来看她,眼中满是惊慌,双手甚至还在发着抖。
“初见你时,我只觉得有些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但因是倩倩推来的,我便只当是在玉器行里与你打过照面,没有深究。可巧那天你替尔籁擦身子,脖子里掉出那块香牌——”匡静抬手指了指自己的胸口,“那是在起峰寺伽佛堂里,供奉过牌位才会给的长生牌。”
金桔一把捂住了颈间掉出来的小木牌,红着眼眶望向她。
“我在起峰寺时,东禅院的确住过一个身形瘦小的香客,与我只见过一两次,我虽印象不深,但也不至于全然不记得。你跟着我到起峰寺,又跟着我回来,还能用得动倩倩……还需要我再说么?”匡静低头摸了摸食指指甲,天气太干燥,侧面起了根倒刺,被她一把掐去了。
“不、不用了……多谢大娘不杀之恩,我……我这就走。”金桔瑟瑟发抖地爬起来,行礼都来不及收,便头都不回地跑了出去。
---
往常夜里,都是陆柏和金桔轮流上夜。这晚金桔走了,匡静便没睡,自己守在了尔籁榻边。外屋桌上点着一盏油灯,陆柏坐在桌旁——匡静没合眼,他也不敢歇着。
果真到了三更天,尔籁便慢慢地转醒了。只听屋里忽然传来一轻唤,陆柏举着油灯进来,便见匡静喜极而泣,激动地趴下去抱住了尔籁。
尔籁眼睛睁开了,但还有些不清醒,脑子转了好半天,这才想起了自己姓甚名谁,艰难地张嘴喊了句:“阿姊……”
“嗯、嗯……醒了就好,不急说话。茶郎——”匡静转过脸来,陆柏的水碗已经递到了脸跟前。她抬手接过,将碗沿凑到尔籁嘴边,“慢些喝两口,喝完看看是再睡还是吃点糊糊。”
尔籁就着她的手啜饮了几口水,只觉得浑身绵软无力,喝完就又躺了回去,不多时便闭上了眼。再一觉便睡到了晌午时分,匡静去换了身衣裳,回来仍寸步不离地坐在她身旁。
陆柏本想劝她去睡一睡,但被她飞了一记告诫的眼刀,于是立刻不吱声了。
匡静用炖好的鸡汤拌了一小碗糊糊,喂着尔籁吃了进去。尔籁吃了东西,精神好了些,姊妹两个便拉着手说起了话,互相讲了分别的几个月里各自经历的事。
尔籁还有些气虚,说一会儿就停下来歇一会儿。匡静也不着急,摩挲着她后背帮她顺气。
听完刘河县那欺人神棍的事,匡静便有些震怒,但好歹压住了。但等听到尔籁中毒晕在了路边,她便实在按捺不住,急道:“中毒?什么毒你竟没察觉?给你那些解毒的药呢?”
“不是没察觉……”尔籁顿时羞愧难当,“当时已经耽搁了一日,本想着加紧赶路以防再出意外,就没着意,等反应过来不对劲的时候,已经来不及了。好在那绿衫女子一群人经过,将我救了下来……”
“也算这些人良心未泯。”匡静不情不愿地点评。
等再说到地宫之中追杀果罗、被刘子政堵住了出路,一番搏杀之后败下阵来,匡静便怒不可遏了:“这人是哪来的狗儿子?怎地处处有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