疯孟娘败逐负心郎(四)
但石将军受刺,死在了当场……”
“来的两名刺客,都是你所说‘眉山’的高徒。其中一人命丧我手,另一人受伤逃跑,我追上前去,却又冒出来第三个人救她。那第三人在我面前露了脸,我本欲与她们决一死战,但眉山恰好出现,我不敌,败于她三人手,她们趁乱遁走,我又带伤冒雨想进宫去襄助太子,谁料伤重难支,竟倒在了中途……”
“待我醒来,一切已尘埃落定——太子顺利登基、收拢兵马,便是当今陛下!永王党大败,被牵连的王公官员足有上百人!”云舟不禁笑起来,“血流成河、何为血流成河……那年就是如此!呼……我被陛下的人救起,安顿在他处养伤。我想去找回妻女,可身子不便,只好书信予我那三位兄弟,托他们照顾青青和小芮,没想到……没想到……”
他忽然有些激动起来:“他们勾结了永王余党,透露了我所在!那、那座宅邸本就为避人耳目没什么防御,轻轻松松就被突破进来……他们使我受膑刑!砍去我的双臂!让我成了个废人!我想一死谢罪,但陛下念之不忍,我只好苦苦挣扎度日。直到数月前,太医说我已是强弩之末,再活不了几个月了,我这才求陛下将我送来,能与她们见上最后一面……”
匡静忽然问:“为何皇帝没有替你报仇?”
“当年送信之事,是我自作主张,并没有向陛下提过。后来被贼人伤成这样,陛下如锥心刺骨、痛苦难当,但彼时陛下为平乱之事殚精竭虑,云舟自是不想多与他说……”云舟老泪纵横,“他为我所做已足够,舟不愿再烦劳陛下了……”
匡静歪头看着他,轻笑一声:“贵为天子,如若有心,便是你不说,又怎会查不出?”她抻了抻袖子,“永王党余孽?皇帝杀了永王党那么多人,还会留下几个胆敢继续生事的余孽?容忍他们蹬鼻子上脸、杀到面前?”
“你……”云舟的嘴唇颤抖起来,“你什么……”
“沈铁死前一句话都没说,为什么?三个人,只要交代出一个永王党余孽的名字,就能求你放他们一马!为什么不说?……他看见你第一句是‘三哥,你还活着’,若他们联手害了你,会不知道你生死如何?”匡静连声问。
“沈铁隐藏行踪多年,你们是从白无三口中得知他所在,孟定青呢?又是从哪儿知道的?”她冷笑一声,闭上了眼,“有人煞费苦心,倒真是下了一盘好棋。”
云舟的表情已经不能用震惊来表述了,他不住地摇头:“我、我不信……为什么……他为什么要这样做!”
“若要我推测……”匡静双手抵在眉心,“正如永王党真正的余孽无法确定你‘云舟’是否还活着一样——他也无法确定‘眉山’是否还活着。云舟在,眉山即便活着,也要忌惮三分,反过来亦如此……他只要让那些人知道,云舟尚在、且可随时供他驱使,便能镇得住那些想要靠‘刺杀’夺他性命的人……”
“可若你云舟双手双脚健全,他又能靠什么去留住你呢?”
她脸上泛起了奇异的笑:“我好像能明白他……又或许是天底下的疯子,都能明白彼此吧……”
云舟面色惨白,看着十分不舒服,呜咽了几声,再次摔倒在了地上。
匡静蹲下身去摸了摸他的脉搏,低声道:“哼,这二十年你若敢自行了断,也不会有今日的下场了。懦夫而已……天下第一又有什么用?既逃不过生死宿命,也逃不过家人。”
“尔籁!”她起身唤道。
尔籁立刻拎着孟芮再次走回来,看了看已经晕死过去的云舟。匡静摸出一根银针,看准了孟芮后脑勺上的一处穴位,指甲盖抵着针尾,缓缓把针推了进去。
“砍下他的头,带上这女人,我们回去交差了。”
“好。”尔籁依言照做,但还是忍不住问,“阿姊,你看起来心情很好。”
匡静上手捏了捏她脸颊:“这次我们一起去长安,我要拿到……解开我身上枷锁的那把钥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