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痴郎忘断解因缘(一)
她不等匡静说话便跑走了,一方面是真急着去告诉池光禄,另一方面也是怕匡静像上回似的再对她动手。
匡静于是没再动作,很快就有脚步声传来。池光禄一身常服,急匆匆跑到她面前,抬手就拥住了她:“总算醒了,还觉得疼么?”
匡静推开他:“你给我换的药,还是那小丫头换的?”
“是我。”池光禄将她打横抱起,小心地没碰到她小腿伤口,“怕把你疼醒,费了好半天才换好的。”
匡静缩在他怀里,又一次闭上了眼:“我到长安后,你对我避而不见,这会儿这么明目张胆来,不怕你主上不高兴?”
“我从来只怕你不高兴。”池光禄笑了一声。
她嗤之以鼻,却说:“贺政也不可信。”
“是,但他是唯一有心且有能力与‘他’敌对的人。”
匡静睁开眼,一只手扯住了他衣领。他停住脚步,低头看向她。
“我好像从没问过你……你是怎么跟了贺伏晟的?”
池光禄沉默了片刻,只简单说了句:“死士,与伏虎刺客的筛选如出一辙。”
“你们也服了‘三月寒’么?”
池光禄先进屋将她放在榻上,而后摇了摇头才说:“我不知道‘三月寒’,我们服的……是每月发作的‘熊虎胆’,若不按时服下解药,先会周身酸疼、血涌不止,而后迷失心智如野兽。七日内再没有解药,最终的结果,就是浑身血管爆裂、七窍流血而死。”
匡静嫌恶地皱了皱眉:“这些恶毒的药,究竟是什么人研制出来的?”
“永王一脉筹划谋反几十年,一直在等一个机会,所以搜罗文武人才、奇毒神药,都是上了心的。死士不止养了一代,而是一茬一茬轮换,都是出身穷苦的小儿,无家无亲,无人挂念。”他握住了匡静的手,“当年谋反,永王党也是背水一战,尽数押上了,成败只在一线之间,可惜他们败了……”
匡静没听他后头说的,而是问:“投靠贺政,你身上的毒怎么办?”
池光禄眼底忽然一亮:“你……静儿,你说什么?”
“怎么?”匡静稀奇地看着他。
“我以为你……只会挂念尔籁。”他有些受宠若惊,“今天问这么多……你是在关心我,是么?你在意我了?”
匡静不耐烦起来:“你想多了。”
池光禄没介意她变脸如翻书,握着她的指尖,柔声道,“我只要你好好的,这就足够了。”
“你怎么知道我出事的?”她问。
沉默了片刻后,池光禄才说:“你来长安后,我就让牟张跟着你了。原本是怕你遇上事……”
“如果尔籁死在了龙勒,这世上让我牵挂生死的人,就再没有了。你没能帮我救她,倒是有空派人日日盯着我……金桔告诉你了吧——我看上了个和尚,他一样对我死心塌地。”
池光禄手指一颤:“静儿……”
“别说你是为了我,这样为了我,我匡静不要。”匡静恹恹地躺了下去,“让我再睡一觉,我得养足精神才能去见尔籁……准备饭菜,起来我要吃。”
池光禄“嗯”了一声,看着她搭在被子外的手,捏起她手腕上的木念珠串在手里摩挲:“这次见你……你不爱笑了。”
匡静背对着他问:“喜欢我笑的模样?”
池光禄握着她的手心亲了亲:“嗯”。
“是啊,都喜欢我笑的模样。”她闭着眼,想起玉真在牢里说的那番话来,“可怎么办?有人也喜欢我不笑的模样呢……”
池光禄愣了一下,自然地跳过了这个话题:“上回说好送你的玉簪,我准备了,只是来得急没带过来。静儿……若我们都能逃出这牢笼,你愿意和我……和我一起么?”
“那太久了。”匡静叹了声气,“我性子急,学不会等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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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匡静再次醒来,已经快到正午了。
金桔端着饭菜进门来,小心翼翼地观察她的脸色,搬来食案放在她身前:“池大哥一直守着娘子的,实在不行了才走的。牟张在外头,一会儿他送娘子回去。”
匡静没搭腔,瞥了她一眼:“你是他什么人?”
“啊?”金桔一怔,才反应过来她问的是池光禄,“池大哥刚调来长安的时候,从人牙子手里买我回来的,说以后家里要有女主人,让我先学着伺候女主。”
匡静握着筷子的手微微顿了顿。
“这儿是池大哥自己的小舍,他不常回来,只有牟张跟我一起住着。”金桔跪在地上,“前向池大哥说不放心娘子一人出远门,我就主动说可以帮忙去照看,这才……”她低下头去。
“饱了。”匡静撂下了筷子,“叫牟张进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