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廊下忙碌的侍女时不时往窗边看一眼,瞥见县主落寞的眼神,又匆忙缩回脑袋,摇一下头,再摇一下头。
他们县主好好在家备着婚待嫁呢,哪成想大婚半月前,大皇子竟被废了。
若是做不成太子妃也便罢了,宫中却还想让县主嫁给新太子。
太后皇后不是极为宠爱大姑娘么,难不成就为了县主身上的凤命,就要这般折辱她?
旁人如何想的宋娮都知道,只是她也很无奈,实则她只是单纯赏雨在放空自己罢了。
总归她只能嫁太子,新太子温润如玉又清冷自持,比满腹花花肠子的前太子不知强多少,她委实没有什么好伤心的。
宋娮琢磨着时辰,慢悠悠阖上窗,坐直了身子。
然而还未等到她祖母派人来唤她,便先听见廊下由远及近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来人一袭宫服,是沈太后宫里的小黄门。
小黄门行了一礼,便向宋娮急道:“县主,太后娘娘醒了,想要见您。”
宋娮眼眶瞬间红了,一边向外走,一边问:“娘娘可还好?”
“回县主,太后娘娘刚醒呢,一醒来便说要见您。”小黄门弯下腰去提她的裙,生怕她被绊住,又道:“娘娘嘱咐了,让您不必着急,太医也在呢,您切勿着急忙慌磕绊着了。”
慈宁宫内泛着浓浓的药香,单是闻着,都让人舌尖犯苦。昱王被废那日,沈太后无法接受自己疼了二十年的嫡孙竟是爬龙床的贱婢所生,当即便晕了过去。
如今刚醒来不久,面容还很是憔悴,倚在塌上半阖着眼。听见宫女来报嘉懿县主到了,沈太后立马睁开了眼,眼底泛着泪,颤抖着朝宋娮招手,“嘉懿......”
宋娮忍不住又是鼻尖一酸, “娘娘......”
她的生母祁氏在她六岁那年便去了,祁氏去了不到两月,宋从章便从外头接回了一位面容姣好的妇人,那妇人身旁,还站着两个同她年龄相仿的姐弟。
那日好冷啊,宋娮被她的父亲牵着手,与她说:“娮姐儿,往后你便不孤独了,阿耶让弟弟妹妹常来陪你,可好?”
那妇人也蹲下身,抹了她眼角的泪,牵着姐弟的手温柔道:“阿鸾,阿廷,快见过阿姐。”她那时还小,不明白为何凭空出现的这对姐弟会是她的弟弟妹妹。
后来有一日她午睡起来,恰好听见墙根下几个婢女窃窃私语。
“你说小夫人会成为我们之后的主母吗?”
“那是我们给面称她一声小夫人,说白了她不过就是个外室!夫人是泸阳祁氏出身,若真抬举了小夫人做继室,岂非打了祁氏的脸?”
另一道惋惜的声音“唉”了一声,“你傻啊!夫人只留下了大姑娘,可连氏是带着龙凤胎入的府,那可是大爷唯一的儿子!”
婢女们想得不错,宋从章把连氏接回来,便是存着要将她娶为继室的心。
宋娮失了母亲整日里郁郁寡欢,连氏为了讨好她,无微不至地关心照顾她,比起她的亲生女儿还要更上心。
再后来宋从章觉得她已经接纳了连氏,便计划着要迎娶连氏做继室。连同她的一双儿女,也要从上不得台面的外室子一举成为嫡子嫡女。
她头一次为自己的父亲而感到恶心,连着发了半月的热。舅父从祁阳进京为她主持公道,可当朝律法,断然没有小娘子的父族尚在世,却由外祖抚养的道理。
两家为着这事闹得不可开交,还是沈太后亲自发了话,让宋娮进宫陪自己,皇室发话,宣平侯自然不能不从。
沈太后是宋娮外祖母的手帕交,若不是沈太后将她接进了宫,她也不会有如今的尊贵。
比起宋家老夫人,沈太后反倒更像是她的祖母。
宋娮忍住鼻尖酸涩,坐到绣凳上握住了沈太后的手。
“嘉懿。”沈太后拍拍她的手,满眼的心疼,“好孩子,苦了你了。”
宋娮摇摇头,“怎会,我有娘娘疼爱,如何会受苦。”
这时宫女正好端着煎好的药进来,宋娮接过玉盏,亲自喂沈太后用了药。
“嘉懿,真是造化弄人。我是满心盼望着你能唤我一声皇祖母,可元昫......”沈太后长长叹一口气,“赐婚旨意虽说已下,但这匆忙促成的婚事如何会美?你若是还愿嫁入东宫,我自是喜不自胜,不愿也无妨,我便在这京城为你寻门好亲事。”
沈太后思绪万分,这孩子同她母亲长得是真像,沈太后看着她母亲长大,又亲自教养她长大。可她既没有保住宋娮的母亲,如今也没有护住她。
殿内静谧几息,宋娮方才缓缓启唇,“娘娘,我......”
与此同时,寝殿门外一道压低了的嗓音同时响起,“殿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