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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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照礼制,给皇后敬完茶后,还该去慈宁宫给太后请安。
宋娮这会儿还有些腰酸,便是抬轿的车夫步子再为平稳,她也觉得自己一身骨头快被颠散。
沈太后今日起得比他们都早,心里挂念着宋娮,早早地就睡不着了。
两人入殿,给沈太后跪了安。
一声“皇祖母”,直让沈太后湿了眼眶。
沈太后自小将宋娮养在身边,早将她当成了自个儿的亲孙女,今日听她正式改了口,沈太后心头一热,忙招手让宋娮坐到自己身旁,仔仔细细端看她好半晌。
这架势倒像是赵元暻陪着她回娘家。
赵元暻不由得失笑,忽然想起前世,皇祖母知晓了他与宋娮的荒唐事,气得病了半月,头一次对他发了怒,恨不得要扒了他的皮。
沈太后握着宋娮的手慈爱道:“你在我身边长大,好的东西也见多了,如今嫁了人,旁的我也没什么给你的,沛溪——”
说着,沛溪姑姑从里屋拿了个小匣子过来,交到宋娮手上。
宋娮神色愣了愣,下意识看向赵元暻。
赵元暻坐得笔直,神色倒是平静,替她接了下来,“多谢皇祖母。”
这两人虽刚成婚,却像是相识已久似的,莫名地默契。
沈太后眼底笑意更浓。
那匣子并未打开,宋娮并不知里头装的是甚。
沈太后笑道:“先别急着看,再陪我说说话,总归是给你的,回去再瞧也是一样。”
赵元暻接过了那匣子,刚拿到手的那一刻,心里便已有了猜测。
他皇祖母是真把她当亲孙女看待了。
用完午膳,沈太后深知不该打扰他们的新婚,末了微微肃了脸色,朝赵元暻正色道:“屹安,如今成了婚,可要好生待嘉懿,若欺负了她,皇祖母必是站在嘉懿那一边,半点不会替你说话。”
宋娮微红了脸,赵元暻则是认真地点了头,望着她道:“孙儿必不负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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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慈宁宫正殿出来时,阳光还烈着,透着浅薄的云层映在两人身上,朦朦胧胧的一层金光,松云和长应在后头看着,也不禁啧声,这瞧着倒真是一对璧人。
然而宋娮被赵元暻牵着手,却觉得手心都沁出了一层汗。
除了在塌上,宋娮可谓是半点不熟悉她这位夫君,这会儿手牵着手走着,莫名从心底生出一些尴尬,她知晓太子是个寡言之人,可成了婚的夫妻,总不能下了塌后便一句话不说吧?
赵元暻同样是这样想,他与宋娮不同,有着上一世的记忆,原以为与她成了婚,相处起来会是熟门熟路,然而真正成了婚方才发觉,除了装作温文尔雅的君子对她好,他似乎也不知道该如何与她相处。
回想起来,他似乎从来不曾了解她真正的喜好。
过度亲近怕吓坏她,刻意保持风度又怕将她推远,着实是进退两难。
“阿娮。”
“殿下。”
两相纠结下,两人竟又同时开了口。
宋娮视线向上一抬,撞上了男人的眼,空气滞住一瞬,星点的阳光落在他眼角,是一贯的柔和。她不由自主地屏息。
“屹安。”便听他勾着唇角道:“是我的字,适才应该听见了皇祖母这么唤我?”
宋娮不明所以地点头,“听见了。”
回答完她才反应过来,他这么说的意思,好似是想她这么唤他。
说出口也不是难事,只是......
她稍抬眼睑,再度与他视线交汇,他那双眸子好似藏着旋涡,要将她吸进去似的。
“我唤太子妃阿娮,太子妃却唤我\''殿下\'',听着倒像是君臣。”赵元暻微微叹声。
话听着怎么还有一丝委屈 ?
宋娮顿了顿,顾着她身为太子妃的端庄,轻声道:“这不合礼法。”
赵元暻眸色微动。
礼法,她是最顾礼法,上一世唤他“皇弟”,也唤他“殿下”,可他再如何勾她,不论是他的名,还是他的字,她从不愿唤一声。
好似这样唤,他们这乱了套的关系,就仍是合乎礼法。
宋娮见他目光稍稍黯淡下去,也觉得自己这么说确实有些伤人,毕竟他们现在是夫妻,最为亲近的关系,这样唤并不为过。
檀口微张,她忍着羞涩想要开口,却听赵元暻轻笑了一声,败下阵来,“是我太着急了,阿娮还不习惯,慢慢来就是。但——”
他微顿,捏了捏她的手,哄着她道:“唤我一声夫君,该是不过分?”
这二者,有什么本质的差别吗?
宋娮抿了抿唇。
可他既这样说了,她总不能再扭捏,指尖微微蜷缩,她终是轻声开了口,“夫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