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那天夜里，她做了很长的一个梦，甚至梦到了她和闻舒卷相遇的最开始。

两人相遇在五年前，闻舒卷刚成为锦衣卫不久，那日他和友人相携而来，只见他身着玄色劲装，一藏蓝宽腰带，束在劲瘦的腰腹，更显其身段利落修长。又见其面如冠玉、目如朗星、鼻若悬胆，端的是玉树临风、翩翩少年。

而她那时刚逢家中大变，被红姨救后，带到闻乐阁。日日如惊弓之鸟，怕被人发现她罪臣之女的身份。

那日，她作为助兴的乐女在一旁奏乐，看到那人动作间漏出的腰牌：镀金银牌，上钑独云龙，下钑饭独虎符。而她就在不久前见过这个腰牌，就在她被抄家下诏狱的那个夜晚，这个腰牌，代表着它的主人的身份——锦衣卫千户。

辛瞳朦的心里慌了起来，她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身份暴露了，眼前这个锦衣卫是不是来核实她的身份的。慌乱之间，她弹错好几个音，引得正在谈话的两人侧目。

感觉到锦衣卫看过来的目光，她心中更慌，再次落指时竟直接崩断琴弦。辛瞳朦慌乱起身，跪伏在地：“奴家琴艺不精，扰了贵客雅兴，这便换人来伺候，还望贵客莫怪。”

说着就打算起身离开，谁知刚转身却听一声：“且慢。”

辛瞳朦僵在原地，不敢转身，那人却也不松口，她只得转身回去，重新跪坐在榻上小桌旁，低着头，她紧张的声音发哑：“不知贵客有何吩咐。”

锦衣卫没说话，她心里越发忐忑，手指绞紧，甚至连身子都止不住的颤抖。

谁知坐上的人却笑了一声：“怎的怕成这样？”

她不解抬头，却见一巾帕送到眼前。

她看着眼前素朴简单的巾帕，不知是何意。

锦衣卫轻轻一抬手，指着她的手指道：“流血了。”

她这才发现，刚才被崩断的琴弦割伤的手指，又被她不知情的绞着，如今看起来满手鲜血，着实吓人。

她匆忙的把手藏在身后，不敢弄脏贵客的巾帕，更不敢脏了贵客的眼睛，匆忙道歉。

锦衣卫叹了口气，似时对她无奈，伸手扯着她的袖子，把她的手拉出来，然后把巾帕放在她满是鲜血的手上，“不必让人再来，你也下去吧。”说罢便转回头，继续和友人饮酒。．

辛瞳朦大脑一片空白，只记得守住礼节，安静离开。

直到回到自己的房间，她才反应过来刚才发生了什么。

她看着手中素白的巾帕，已经被她沾上不少血，可最终还是没舍得用，珍而重之的收了起来。

这是家中遭难后，她收到的为数不多的善意。

后来，辛瞳朦才知道，那个锦衣卫叫闻舒卷，时常和同僚友人来闻乐阁喝酒论事。

其实不仅是闻舒卷，京中权贵论事，多爱来闻乐阁，一是闻乐阁里皆为雅妓，说出去也算得上是附庸风雅之士；二是闻乐阁里皆为小间，吃饭喝酒论事，私密性是极好的。

故而闻乐阁中来往，多为朝官、权贵。

辛瞳朦和闻舒卷相熟是在三个月之后。

辛瞳朦家中之变，她曾四处奔走，却是求告无门，找父亲旧友相助，却只有白眼和闭门羹。

最终父亲定罪，满门抄斩。和她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侍女顶替她的身份，待她赴死。曾经盛极一时的官宦人家，一夜破落，只剩她一个人，无名无姓，没有身份，只能改名换姓，最终流落青楼。

青楼老鸨为了防止她们怀孕，有了不该有的念想，骗姑娘服下驻颜丹，以求容颜永驻，恩客不离，实际上是麝香丸，毁了女孩们的生育能力。

红姨是母亲儿时旧友，偶然之间看到她，才知道她李代桃僵逃过一死，在她真正接客前将她带出青楼。可惜为时已晚，她已然服下麝香丸，腹痛难耐，□□更是流血不止。

好容易保住一条命，红姨便让她留在闻乐阁。

彼时她满心愤恨，只觉世道不公、无路可走，便求神拜佛，把心中所求的公理真相，诉诸虚无缥缈的神明。

她那段时日，几乎每月都会去京郊的闻道寺潜心礼佛，再上一柱香。

那日，她上香拜佛，回程时，走的惯走的一条山间小路。身处闻乐阁，耳中常是靡靡之音，所以，她多爱走一些不见人烟的小路。

而那日，她行至半途，却闻见血腥味——自从锦衣卫抄家之后，她总是对血腥味很敏感——顺着味道，她看到了倒在路边的闻舒卷。

她走上前，探他鼻息，已然微弱，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看他重伤昏迷，恐是有人追杀，她又实在没有地方可以安全的安置他。

思虑半晌，她只得寻一个安全的地方，暂时安置闻舒卷，然后回闻乐阁，和红姨借来马车，再来接闻舒卷。

费劲力气，才把闻舒卷接回闻乐阁，请来大夫，为他治疗，等闻舒卷的情况稳定，已经是第二天清晨。

红姐把她叫出去，无奈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