暑假
“我他妈不会跟你说第二遍。”
“知道了,竺里店三号院403,钥匙藏在门口脚垫下面。”
江悦从江万东哔哔哔的脏话里,捡出两个有用信息,租房地址和钥匙存放处。
“和你妈一个德行。”
“亲妈还是现在的妈?”
江万东被问的哑言。
挂断电话,江悦攥着手机发呆。
她亲生母亲在她六岁那年不幸离世,她爸江万东一年后再娶。
二婚婚礼比头婚热闹,敲锣打鼓邀请各路亲戚。
小江悦捂着耳朵跑去爷爷怀里:“外面的人悄悄议论我是没妈的孩子,还说新妈妈年底生小弟弟,我就会成为爹不疼妈不爱的野人。”
“谁说的,看我不撕烂他的嘴!”爷爷席间质问众人,闹得很不愉快。
神奇的是,从那以后,她周围再没人敢说三道四的。
如今爷爷过世,江悦再次痛失亲人,闲言碎语成真,她是个爹不疼妈不爱的野人,就连颗粒如意小挂坠都离她而去。
江悦枕着书包,歪头看向车窗外。
摩天大楼一幢接着一幢闪过,宝马香车一辆接着一辆驶去。
物欲横流的世界,触手可及。
城市华美街景如同幻灯片一般,附着午后两点太阳光线,轮番掠过。
江悦轻轻磕上双眼,昏昏沉沉地睡了去。公交车辆停靠站的提示音,变得遥远又模糊。
光怪陆离间,妈妈迎面走来,她眉眼含笑,梨涡浅浅,温柔似春风。
江悦惊喜,跑过去搂搂抱抱又亲亲,粘人精似的挂在妈妈身上,不肯下来。
身后爷爷笑她长不大,永远是个小奶娃。
江悦猛然回头,哇,最爱的梅干菜烧饼。
爷爷每次卖菜回来,都会给她带,热乎着呢。
小馋猫伸手去够,指尖刚一碰触,温馨画面便似沙堆遇水,轰然崩塌。
她抓了个空,妈妈和爷爷消失不见,转而出现一张少年英俊面容,是出站口偶遇碰瓷的周司铭。
他笑看江悦,双目灼灼炽热。
江悦心脏漏跳,不明所以,没等她细想,周司铭突然由笑转怒,气势汹汹袭来:“你还我城堡,还我城堡。”
他死命地掐住她的脖子,修长的手背青筋凸起,窒息感让江悦无法发出声音,嘴巴张了又张,稀薄空气流进肺里,痛苦得到片刻环节,脑袋逐渐清醒。
灰色颗粒丢了,丢了……
男孩没来。
她放弃挣扎,悲伤涌上心头。
为什么城堡男孩会变成周司铭会出现在梦里,她不明白,眼角泪水顺着脸颊滴落,冷气将其凝结成冰,晶莹剔透的冰珠眨眼间又变成猩红色。
红泪珠一颗接着一颗落下,越聚越多如山一般,推不动,翻不开。
周司铭也不见了,孤苦无助之际。
司机师傅拍了拍她:“同学,同学,快醒醒,终点站到了。”
江悦还处在诡异梦境中,睡眼惺忪,脑袋一片混乱。
“没睡过隐是吧?”师傅开玩笑。
江悦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师傅帮她把行李拿下车,好心提醒,坐返程的车可别再睡着了。
江悦点头:“师傅,竺里店三号院,返程的在哪一站下?”
刚开始上车时,她压根儿没看116路途径哪些地方,江万东只说坐这辆车能到。
“姑娘睡糊涂啦,这就是竺里店,”司机师傅堪称活地图,给她指路,“往前走八百米,看见便利店,拐进去再走个五百米左右,就能看到三号院了。”
江悦谢了又谢,走之前,司机多嘴提醒,不要跟陌生人说话。
竺里店住户鱼龙混杂,大概租金便宜的小区,都有着相似之——烟火气很重。
街边小饭馆一家接着一家,五颜六色的招牌,更增添了市井气。
不过燕城环境卫生方面治理的很好,沿途走来,除了轻微的尘土,在没任何肉眼可见垃圾,江悦喜欢。
她上学所在的县城相对而言,差了很多,小摊小贩随处可见,道路两旁绿化树总是半死不活的样子。
马路上经常见到车屁股后面扬起一片黄土,时不时伴随着尖锐刺耳的鸣笛声。
遇到刮大风,空中还会飘起五颜六色的塑料袋。
整洁清亮使人心情舒畅,江悦觉得竺里店再怎么鱼龙混杂,也过分不到哪里去。
经过‘喜多多’便利店时,江悦舔了舔干燥的嘴唇,嗓子快冒烟了,思索再三,决定进去买瓶水,半路脱水可不是闹着玩的。
她径直走到货架尾部,拿起最便宜的一元一瓶的矿泉水,刚要转身付款,迎面便怼来俩人。
头发染成绿色,戴耳钉的男孩,嘴里叼着雪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