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余眠不确定他是不是也觉得冷,却看到他低着头,接起冷水。
“这个天还喝冷水。”余眠含含糊糊嘟囔,踮起一点脚尖,和他招了招手。
贺潮予果然往这边看过来。
他神色平静,没有回应也没有任何意外,好像不认识她一样。
余眠只好夹着水杯,把拉链拉下一截,又把领子放下,把脑袋冒了出来:“贺潮予!”
贺潮予看到她一连串的动作,哑然,其实很想说并不是没认出来。
因为手上有东西,余眠的动作显得有些笨手笨脚,好不容易收拾好的时候,抬头望过来的眼睛已经弯成一道新月,嘴角也微微扬起,好像碰见了很高兴的事。
贺潮予于是只好很不熟练地和她点头。
“贺潮予,把你这题的思路讲下。”茶水间靠近办公室,老孙正好捧着试卷出来,经过的时候敲了下他的肩膀。
贺潮予把杯子顺手放到一旁的桌子上,和他走到走廊一侧的横栏旁。
余眠握着水杯,视线一直追随到了隔壁的桌子上,曲起手指轻轻敲了下杯壁。
老孙点了下头,赞同他的思路,最后卷起卷子,拍拍他的肩膀,就要离开。
贺潮予站直身,刚打算转身,就被人拽了下袖角。
余眠站在他面前不远不近的位置,不知道什么时候往嘴里塞了颗棒棒糖,鼓起一边,眼睛很亮,像要夸奖的小狗。
莫名有点傻。
贺潮予从她的脸侧收回视线,余眠扬扬手里的水杯,塞进他手里,摇头晃脑的,看起来和他很不熟的样子:“贺同学,你的水杯,我顺道帮你拿了。”
贺潮予眨了几下眼睛,接过水杯,听见她嘟囔:“怎么不说谢谢余同学。”
余同学没能等到他的回应,因为上课铃响起了,她慌慌张张地扯掉嘴里的糖果棒,和贺潮予挥了下手就蹦蹦跳跳地离开了。
A班自习课多,贺潮予垂着眼,兴致不高地刷完一张语文试卷,手指轻推,旋开瓶盖,被冒出的温暖的蒸汽扑了一手指。
他试探地喝了一口,果然是温热的。
曲起手指,摩擦了下杯壁,贺潮予很轻地开口:“谢谢余同学。”
*
余同学昨晚没睡够,上英语课的时候脑袋一琢一琢的,看起来真的有在很坚强地和睡意做斗争。
好不容易熬到中午放学,下巴刚一着桌子,又被黎可昕拽出去练小提琴。
社团是戏剧社,为了十月份的表演,特地找校方借了间大的空教室排练。
余眠好久没碰过小提琴了,拎起来的时候还有些不习惯它的重量,托着琴身走了几步才好。
排的戏剧是《傲慢与偏见》的前几幕,余眠需要在男女主初遇的那一幕上为舞会伴奏。
中午的阳光有些晒,她们借的教室在顶上一间,还算清静,午后的阳光倾泻进来,透过玻璃,给余眠打了毛茸茸的一层光圈。
她神色认真,肩膀处架着小提琴,垂眼的时候长长的羽睫会在眼下扫出一小块阴影。
手臂轻动,便会有流利的音乐从她手指间涌出。
贺潮予很平静地透过玻璃往里面看了一眼。
顶楼向来人少,是他经常会一个人待着的地方。
教室和走廊之间的那面墙,一半都是玻璃窗,他一只手捧着纷沓的卷子,另一只手指松松垮垮地勾着耳机线,到底还是拽掉了。
余眠阳光、开朗,好像永远都是向阳而生的向日葵,又像是小王子心中一直念念不忘的玫瑰。
它绽放在B612星球。
而贺潮予只是生活在地球上最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或许要比普通人还要更惨一点,他的世界好像在阳光永远照不进来的角落,终日忙碌,只能偶尔从休息的间隙中微微喘气,抬头数一数天上的星星,猜测那一颗会是B612,玫瑰会在哪。
琴弦忽然松动,一个音便没拉稳,发出一声忽然而急促的音节。
贺潮予眨了下眼,透过窗户,和里面的余眠对上视线。
她看起来很惊喜,琴也不拉了,握着琴弓和他挥手,又作口型。
“好巧”。
贺潮予掀了下眼皮,朝她看过去,很不熟练地弯了下嘴角,同样回她口型。
“谢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