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9.规划 友人

柳儿退出去后, 随着房门的紧闭，屋子里只剩下赵纤烟一个人。她静静坐了半晌，忽然拾起了架子上的琵琶, 处理过指尖, 不一会儿就有咿咿呀呀的歌声伴着拨弦从推开的窗子传出。

女儿家命贱，青楼女子更是, 良人？这世上怎么会有良人，即使有，也不会是她一个青楼女子遇到, 眠花宿柳的怎么会是归宿？

妈妈看不出, 她却知道那个看起来精明的杜十娘是个十足的蠢货。

世上只有银钱这样的死物不会背叛，而想要保住它, 得有权势地位才行。

要搭上面的关系，靠得当然不是这身皮肉，而是真正的利益。说起这一点也要感谢那个蠢货的名声。迎来送往那么多王孙公子, 即使是没有空档而被妈妈推到她这里的客人，也能够提供打通上面的情报。

不过有了完美品，怎么会有人看上瑕疵品，想到上面言语里透出的对杜十娘的看重，赵纤烟的手指不由用力，丝弦应声而断。

但是没关系。

赵纤烟手指一松站起身，上好的琵琶跌落到地板，声响把柳儿惊进来。

没关系。

柳儿默不作声跪在地上收拾而后悄无声息退出。

就像柳儿，她的丫鬟不像杜十娘从头到尾只留了那么一个, 柳儿不是最聪明的，也不是最有能力的，但她是最好用的, 最放心的。

赵纤烟也一样。

和杜十娘那样有着某种坚持的人相比，她可好用多了。她讨厌杜十娘，却不会把她当做威胁。

货比三家，有了对比，才更能体现她的价值不是。她真正的威胁，是那位新的群芳会榜首。

啊，说到这个，又要感谢杜十娘。

要成为合格的棋子走上棋盘，起码也得有足够强大的内心是吧，可千万不要被外界的评价形象，金尊玉贵的大小姐。

*

红娘她听说过，可黑娘，不是，是拆散姻缘要怎么做连秋比较麻爪。

“呐呐，四儿，你知道怎么拆散一对有情人吗？”

烧了卖身契的连秋比原身自由更多，四儿平时会帮杜十娘跑腿，但也有自己的活要干，十娘也不好多麻烦他。

不知道如何下手的连秋自告奋勇承担起这个任务，不然被白白养着她真的挺亏心。

当然为了安全，能和认识的人结伴走她都会尽量同路。

“拆散别人？”耿直如四儿看她的眼神都不太对，连秋立刻意识到说话有歧义。听起来就好像她成了觊觎别人男朋友的小三。

“……不，不是，你听我解释！”连秋想说朋友遇到渣男，却突然想起原身好像没朋友，一心一意只有十娘，支支吾吾只能把码扒了，“我怕姑娘被人骗了。”

四儿相信了，但连秋也知道她的形象从忠仆进化到有被害妄想症的忠仆，看谁都像要害我主子那种。

一口气梗在喉咙口上不来，连秋却不能说什么，只有一种淡淡的悲哀。

女孩子被渣男骗是正常的担心，福利院里的阿姨都会叮嘱她们擦亮眼，更不用说有父母亲朋好友在了。

可杜十娘不会，谁都不会担心她。

连平时挺尊重十娘看起来傻傻的四儿都不会，凭什么呢？

因为她是个女表子。

女表子无情戏子无义。

明明相处这么多年，日久能见人心吗？

“平安？”大概是她的表情有些不对，四儿疑惑不安看向她，连秋摇摇头，笑了下。

“我要去给东边铺子给姑娘买点绣线打发时间。”

一个人走在街上，连秋感到些微的不适应，又打起精神。她的借口不是乱找的，确实是打算给十娘带些布料绣线。只是抱着东西回去的路上，感到有些迷茫而已。

“你是个孤儿不懂这些，菁菁从小就被父母捧在手心里，受不了委屈。”

那她就可以？她难道生来就是受委屈的？孤儿是她的错吗？

“你怎么这么不懂事？孤儿院长大的不是最会看人脸色吗？”

她智商低情商低不行吗？为什么就要懂事？

可被说得多了，那些话好像又确实有点道理。

她做错了吗？

为什么这么难过啊。

不知好歹，一无是处，不知道珍惜，有那样的男朋友还不惜福，真是个贪心的女人，拜金女吧，这样的下场不是活该……

记忆的潮水翻涌，躺在底下的碎片又被带起来。

她知道自己没错，可在他人异口同声的评价里心底也有隐隐的惶恐。

而如今，站在局外人的角度，连秋奇异的在这个故事里找到某种过去的光影，终于可以完全客观的说，她确实是没错的。

一定要拆散他们，阻止错误的产生。连秋抱紧怀里的布匹，从来没有如此坚定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