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年太短,一生太长1
大学的最后一个寒假,本来是可以根据自己的规划安排返校时间。考研的可以准备复试,保研的大可以再雕琢一下自己的毕业论文,工作的抓紧再去面几家单位,出国的怕是需要再努力润色一下自己的简历。学校却在这个尴尬的时间点安排了出海实习。这堂课应该会成为很多人人生中的最后一堂课,也是最后一堂能把我们班级这么多人聚在一起的课。
提到出海实习每个人都很兴奋,一向习惯比开学时间晚来几天的冯硕第一次准时来报道。带队老师在教室里给大家讲完基础知识、注意事项以后,每个人便都回到宿舍准备起来。宿舍里的每个人都像是要出去春游一般兴奋。
事实证明,出海实习着实同春游一样。
早上天还没亮便坐着班车赶往码头,被带队老师有点歇斯底里的声音惊醒,提请所有人注意各种安全问题。昏昏沉沉地下车,拎着行李上船。踏上甲板的一瞬间,大脑被激活。海面飘来凌冽清新的晨雾,带着初春乍暖还寒的味道,让我清楚的知道,自己登上了做了三年多梦的科考船。
来不及细细观赏周边出海的船只,也没来得及好好品味海上喷薄的朝阳,被赶到船舱中间的大厅,听老师们再一次强调安全问题。分完宿舍以后,大家又回到船舱中间开始上课。睦和因为需要面试研究生,所以把登船日期改成了下一批次,于是我跟姚磊分到了一个卧舱。想着与学霸在一起,便开始不带脑子听老师们讲课。在那种环境下也着实难带上脑子,摇晃的船舱,促狭的大厅,嘈杂的机房,一点点消磨掉当初的新鲜感。
中午的时候船已经离港口几百海里了,站在甲板上看海边的岛城,耸立的建筑沿着海岸线一字排开。同学指认着一个又一个的建筑,这个是金融中心,那个是海航大厦。慢慢地,岛城变成了一条线,分不出那些建筑是谁跟谁。灯塔隔着海雾远远照来的光,让我们明白自己已经跟城市隔了一条难以跨越的海域。
本来以为天水一色的海景会让人心旷神怡,可是不小一会儿我们就看腻了辽阔的晚霞,以及墨黑破碎的海面。甲板被海风吹得干冷坚硬,出去监测都要两人相互扶持,小心翼翼。然而海上大半的时间还是在难熬的晕船状态中度过。林伯豪师兄曾经跟我说,出海实习一定要带上电脑,装满电影,不然很难打发时光。
庆幸自己早有准备。因为牌技太差,被嫌弃,只能一个人在卧舱里看电影,应时应景地点开了一部《海上钢琴师》。起初只有我一个人在看,姚磊在床上躺了一会儿也坐起来跟我一起看。看了不到十分钟,冯硕走了进来,看了一会儿强行把进度条点到开始。后来逸晨与绪谙也来了,小小的卧舱里挤着五个老大个儿的汉子,盯着一个十四寸的显示屏,安安静静地看着。
电影快结束的时候,赵昭路过,看到我们几个这么聚精会神,便招呼起隔壁打牌的几个人,神秘地说我们五个人在看一些不太好的东西。于是周伟、张遥跟卫风一脸坏笑地走了进来,对我们几个上下其手,说,哥几个看啥好东西呢不跟我们分享。五人默然,还是停留在剧情上。张遥草了一声,说,海上钢琴师啊。三人这才罢手,各自寻得个合适的姿势位置跟我们看起来。周伟胳膊环在我的脖子上,压到我快有些喘不过气来。还好没几分钟船便被炸毁,几个人意犹未尽地各自散开去。
第二天宿舍八人一起看小电影的消息便在船上传开。我们几个道是天气爽朗,便不跟赵昭计较。赵昭自讨没趣,便去甲板上追着女生逗乐。正是要感叹海上透亮的阳光晒得人全身犯懒时,突然听到高露的一声尖叫。在甲板附近的同学都围了过去,紧张地问怎么了,赵昭一脸惶惑。周伟跟大家解释说,赵昭跟高露朱弘欣耍宝,把手机耍海里了,没事没事,散开各自忙去吧。一阵哄笑。
赵昭的新闻比我们“看片”更有爆炸性,下午课上老师又一次强调了安全问题,提醒大家保护自身安全,保护自身财产安全。
接下来的几天里,除了实验、打牌、吃饭、睡觉之外,大家做的最多的一件事情,就是询问周伟当时是怎样的一番情景,赵昭是怎么在甲板上对着两个女生,把自己刚买的苹果手机抛海里的。甚至有人开玩笑说,建议赵昭在甲板上刻个标记,回到港口下船捞上来说不定还能用。几个人还煞有介事地论证相对运动,实现的可能性。赵昭还有一次悄悄地问我,该不该找高露朱弘欣分担手机赔偿。我笑笑说,这个事情我没亲眼目睹,不好说是谁的责任。后来才知道他几乎问了所有的男生这个问题,但是最后都摆出潇洒的样子,说不在乎这点小钱。
海风会吹散这些流言蜚语,我只是一个人安静地躺尸,或参与监测试验,偶尔加入船舱打扫工作,也有时候会坐在船舱门口,看冯硕周伟模仿泰坦尼克号的桥段。
打牌的那群人终于腻味了,我也看完了电脑里存着的电影,船也吹响了返航的汽笛声。原来我们一直没有离岛城很远,在岛城附近的海域定速巡航。和来时的天气相像,岛城的海岸线蒙着一层薄薄的雾。金融中心,海航大厦,一个个又隐现在乳白的晨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