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宁州保卫战（二）

入夜，宁州城郊，朔军军帐。

周盛桐身着战袍，并未卸甲，他嘴唇紧抿，面色沉沉。今日朔军一战虽是占了上风，但事实上也算是伤亡惨重。朔军粮草之危一直未能解决，宁州之战必须速战速决，一旦拖得久了，于朔军百弊无利。

然而，周盛桐没有料到，宁州的城防与战备竟然如此充足。哪怕是宋琼英这般有经验的斥候，竟然都未发现半点蛛丝马迹。

他不由得半眯着眼，想起了蔡子平兖州会谈后对他所言的那句话：“宁州城主纪黎，此女必成大事。”

必成大事的女子他也不是没见过，唯二见过的两位皆是朔军的敌人。

整座朔军军营守备森严，宁州城城门紧闭，半点动静也不曾见。鏖战了一日，不论是说朔军还是昭明军都是伤亡惨重，急需休养生息。如今又将至破晓，程瑾又不是那等胆大包天的用兵之道，怎么也不该挑这样的时候进攻。

但不知为何，周盛桐心中的惴惴不安半分也未见消失。他半合双眼，战靴也未脱。

又过了半刻，正在周盛桐半梦半醒之际，营帐外忽然响起一阵骚乱，一位朔军士兵在其主帐外大声喊道：“将军，南面有敌袭！”

“将军，北面有敌袭！”

“将军，东面……”

“西面……”

周盛桐从床上一跃而起，来不及多想便直奔粮草所处营帐，只见营帐一片混乱，朔军士兵杀作一团，破晓将至，太阳自东面升起，阳光之下，寒冷的刀刃向下劈去，却被周盛桐一刀制止：“住手！”

随着他这声厉喝，朔军士兵才如如梦初醒一般，手中刀刃落在地上发出咣当一声。

“将军……将军……我……”那名被周盛桐制止的朔军士兵双手掩面，哭倒在地。

——原来，昭明军换上了朔军军服夜袭，夜色沉沉，朔军士兵看不清同伴和敌军，自相残杀，死伤无数。

“依某之见，上兵伐谋。以敌之矛攻敌之盾，方为上策。”

周盛桐咬着后槽牙，怒道：“好你个齐昭。”

……

早已回到宁州城的齐昭忍不住打了个喷嚏，一旁的程瑾望着她欲言又止。

昨夜齐昭的夜袭虽然得了手，但周盛桐又岂是好相与之辈？只怕朔军化悲愤为力量，又有破釜沉舟之心，只怕今日攻势更猛。

齐昭似是看出程瑾的念头，问：“程瑾，你可是有什么异议？”

程瑾抱拳颔首：“臣不敢。只是昨夜朔军吃了亏，想必不肯善罢甘休，今日更加来势汹汹。”

“本王不是说了，援军将至。”齐昭道，脸上带着不容置喙的决心。

齐昭口中的援兵将至对于程瑾而言并非是一个多么可靠的许诺。

昭明麾下虽有兵马，但将才却并不多，万俟彭镇守兖州，齐昭为防后方失守，必然不可能派万俟彭援助；而燕子尧、陆康并不熟络，燕子尧初来乍到，陆康年少轻狂，青州之战虽算不得苦战，但也不可能这般顺利。依程瑾之见，就算有援兵，但也绝不会是“将至”。

但齐昭虽然广纳谏言，却也是果敢过人，她定下了计策，此事几乎绝无可能转圜。

程瑾只能拼死一战，希望能阻挡片刻朔军的攻势，真能等到援军。

纪黎任宁州城主期间所颁布的政令几乎都沿袭了下来，李木远任劳任怨，一边盯着宁州商会赶制兵器、防具，供给军队，一边还陪着齐昭到处安抚流民、慰问百姓。

齐昭自从夜袭之后便不再上前线，但那批与她出生入死过的士兵早将她何等智勇双全、何等身先士卒添油加醋地在军营中大肆渲染，一时之间，军队里对这位昭明王的敬意又多了几分。

不过正如程瑾所言，朔军无端被害死了千百弟兄，自然将此仇记在了昭明军头上，连着猛攻了三日，宁州主将程瑾死守昭义门，身受重伤，然所幸击退了敌军。

程瑾苦战三日，又受重伤，宁州军一时之间群龙无首，齐昭再次披甲上阵，坐阵中帐。

军帐之中，所有将士俱都望向眼前这位熟悉却又陌生的主帅——昭明王齐昭。所有人的心都紧紧悬起。

战，朔军战力不俗，又士气高涨；退，失守宁州，弃百姓于不顾。

齐昭扫过军帐中所有将士的眼睛，只吐出一句话：“死战不逃，援军将至。”

没有人注意到，齐昭握住刀剑的手隐隐发抖，汗浸湿了她的手心。七日了，她用一句“援军将至”鼓舞士兵的士气，但她自己真的相信吗？

齐昭告诉自己，这是她做的决定，为了一争天下，与天斗，又有何妨！

宁州城外，战鼓声起，齐昭站在城墙之上，与中军之中的周盛桐遥遥相望，心中再无波澜。

我并非无情，但若你要与我一争天下，我也绝不留情。

朔军来势汹汹，竟然又一次攻破了昭义门，齐昭身先士卒，一身银甲毫不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