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城之困
此时出征,原是朝花岗众人都全然没有想到的。马上便要过年,城池内外都一派喜气洋洋,城门口都快挂上红灯笼了,邻城却突然陷入一片火海中,百姓困于城内无所出,知府顶着压力连发数封求援信,一路被追杀,军士拼死才将信送到郑文柏手中,手臂上甚至还带着一根箭,鲜血淅淅沥沥地流了一地,刚下马,便晕死了过去。
与这里相离不久的邻城被攻,郑文柏当然明白唇亡齿寒的道理,当即快马送信往东都,可两日后便收到东都让他动兵救援的消息。
原来是许平先他一步向东都报了信,自然也更快地收到了回信。许平传来的旨意,郑文柏不可不从,只是在他面前表示朝花岗一定不负皇帝的期望,还百姓一个安宁,回府后却大发雷霆,对郑夫人说,同是军马,他为何到的如此快?他是不是知道蛮军早要攻打邻城?
郑夫人也哑口无言。她只得安慰他说,许中使毕竟是朝廷命官,得到旨意早些也是应该的。郑文柏说,再早,可能有这般早?我的人也许刚到东都,他的人就已经将信传回来了!
说着,他将茶杯重重地往桌上一放,长出一口浊气。郑夫人蹙眉道,这么快,会不会是……郑文柏叹道,假传圣旨吗?这倒是不太可能。许平就算再大胆,也应该不敢干出这种事来。郑夫人说,万事警惕为先,文柏,你可定要多加小心。
看着她,郑文柏就生不出气来了,被怒火烧灼的心渐渐冷静下来。但无论如何,说要出兵,他便必须出兵,尽管许平比他收到消息要早得多,但他到底还是主帅,依旧有一颗报国救民的心。
郑夫人拉着他的手,将头搁在他的肩膀上,虽然没说话,却万分不舍。她低声说,若早知有今日,当年我便不会让你从戎。郑文柏微微一笑,说,若不入官场,怎么配得上你?郑夫人说,家世、地位如何,我从不在乎。我那时希望你可以像你所想的那样建功立业,但我今日只希望你可以平安归来。
战事紧张,多留只是无益,郑夫人自然也明白,大军开拔时,她并没有去送行。郑文柏自从募了朝花岗军后,便常在外居住,儿女也知道父亲需要时时预备朝廷的调用,听闻出征一事,也未曾过多惊异。待到出征时,郑文柏一双儿女代了母亲在城外送行。这是一对双生子龙凤胎,男孩稍大些,便是哥哥,叫思君,女孩是妹妹,叫婉音,都是极坚强的性情。听说父亲此去或许需要数月才能归来,也未流泪,只是牵着他的袖子,叮嘱他照顾好自己,他们和母亲会一直在家中等待他归来。
郑文柏向来宠爱他这一对儿女,哪怕夫人苏沁玉当年产下一对双生子女的消息传回了郑家、长辈惶惶而不得之时,要他想办法除去一个,他也未做理会。相反,思君和婉音在他这里几乎受了一样的宠爱,少在父亲面前有争宠之事。
这一对儿女年纪还小,不过将将十岁,但却已懂事。郑文柏摸摸郑思君的头,又拉过郑婉音来,将她抱在怀里贴了贴脸,对思君说,你是哥哥,父亲不在家,便要保护好母亲和妹妹。郑思君坚定地点点头。郑婉音则对父亲说,父亲,你且放心,你不在家,就由我照顾母亲、哥哥和知燕妹妹。郑文柏笑一笑说,对,好好照顾你的知燕妹妹。等父亲回来,势必要看到她吃得更胖些。
战事紧急,分别也不可耗费过多时间。不久后,大军开拔,很快便离了朝花岗。军中大部分都是年轻人,但也有不少是少年,考虑到城外还需有人守,郑文柏也留下了一些。路宜便不在出征其内。他向来听从将军安排,只是见要与哥哥分别,还是紧张不安。只是他也晓得轻重缓急,也明白郑文柏的言外之意,乖乖地留在朝花岗,只是颇为恍惚了几日,才渐渐松弛些许。
朝花岗人走了将近一半,郑文柏也已离开城中,段知燕便少了去朝花岗的次数。她年纪尚小,还不能那样清晰地理解战争为何物,只是在知道郑文柏离开郑府后略略有些惆怅,而发觉已经数日未见许平,也心下奇怪,去找了楚歌,问她说,郑叔叔去打仗,许大人难道也去么?
楚歌在这方面的认识与她半斤八两。她目前还没搞明白许平这个太监来到底是为了干什么,只能糊里糊涂地学着路云中的说法说,许大人是中使,要随着大军一同去支援的。
段知燕问,为什么要到邻城去“支援”他们呢?楚歌说,因为蛮人入侵,再不去,邻城的百姓就非常危险。段知燕说,蛮人为什么要入侵?楚歌无言以对。段知燕又问,那,中使又是做什么的呢?楚歌也完全不知道应当如何为她解答。
诚然,这些问题段知燕能问得,楚歌也能问得。她向来不知道这其中真谛,而段知燕的问题也是她自己的问题。她尚未解决这些心头大惑,又如何能为段知燕解答?由是也只能支支吾吾。幸而身边还有个苏沁玉在。
郑夫人出身高门大户,在离家之前也是城中有名的大家闺秀,温婉含蓄,平易聪慧,许多事她也能加以解释。段知燕在她那里学了不少,虽还是有些懵懵懂懂,但却不妨碍她从苏沁玉那里跑回来后便扑到楚歌面前,为她再度“解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