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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十九】
魂契已成。再追悔也无济于事。
天将明,我与佴释之偎在一处,于深秋的寒气中,汲取彼此的温度。
他说,羊舌盖此次闭关约有十年之期,抛去已度过的两年,还有七年多的时间,可以和我在一起。
若我心智清明,我该把他赶回相对安全的星机阁,而后继续先前的计划。可深秋的夜晚实在太冷,而他的身上又太温暖。我贪恋这怀抱。
我说。
“好”。
剩下的日子,像最后的飨宴。
我带着佴释之离开小院,天南地北漫游。虽然身后仍旧不时冒出一二追兵,教我们始终不能长久地停在一地。好在如今的我修为已达渡劫之境,对于大乘期之下的杀手,基本已经能够应付。至于实在打不过的大乘修士,也可以迂回闪躲,避其锋芒。
佴释之与我说,这样的闲适情形,倒像是先前未完成的游历,于此时得以圆满。
我笑着应是,心头却颇为煎熬。
被命数毒打了那么久,我怎么还敢奢求圆满。月盈则亏,乐极生悲。与其圆满,倒不如始终欠着一点。
欠着一点,尚可以期许来日归还。
在这样的隐忧中,久悬的阴云,终于还是落下。
我下山的第357年。不速之客,不请自来。
充令孜,佴释之的师弟,先前跟在羊舌盖身后狐假虎威的那个小弟子。他强闯佴释之洞府,发现他不在,竟执着佴释之的命灯,一路追寻气息而至。
命灯藏着灯主一缕魂魄,寻常修士点来,交给至亲,是使其遥知近况。羊舌盖却把它当作挟制佴释之的利刃。
小道士说星机阁人情淡薄。果然是淡薄。
我挡在佴释之身前,看充令孜喋喋不休,心头嗔怒一层高过一层。
真是……好吵。
我不过想与佴释之长相厮守,到底哪里妨碍你们,要如此穷追猛打,不依不饶?
怨忿至极,眼前都涨起灰蒙蒙的雾气。按在剑上的手不断握紧,直至再也无可忍耐。
冷光一闪。人头落地。
终于,安静了。
我回头看向佴释之,对上他满脸震骇。
于那目光中,我悚然一惊:自己方才做了什么?
我杀了充令孜——佴释之的师弟,羊舌盖的弟子,我杀了他——只是因为他扬言要通禀羊舌盖,使我与佴释之再不能相会,我便杀了他。
我的杀性何时变得如此之盛?
死去的是佴释之的师弟,他会不会觉得我心狠,与我生出芥蒂?
死去的是羊舌盖的弟子,他会不会勃然大怒,要追查报复?
手中的剑有些不稳,我转头盯紧佴释之,小心翼翼地问:“你生气了吗?”
佴释之像是缓了过来。
他轻轻摇头,上前一步,伸手将利剑接过。
他温声细语:“为何要生气?”
“阿菱,人是我和你一起杀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