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优

雨声渐小，但是电路依旧没有抢修成功，空调罢工的教室有点冷。艾旋翼感觉自己这次梦到的是一片雪松林，又贵气又挺拔的，就是……有那么一点冷。她忍不住醒了一下裹了裹自己身上的外套，摸到了不一样手感的布料才意识到她还披着别人的衣服。

那楚殷翔岂不是冻了半个晚上？艾旋翼被这个想法吓了一跳，连忙坐起身来想要把他的衣服还给他。但他好像早有预谋一样，伸出一只手重新把衣服按在了她的身上，还又给她理了理。

“你穿着好了，我没生你气了。”他的声音还是哑哑的，很累的样子。

艾旋翼反应了一会儿才知道他说的生气指的是哪件事，一时之间有点语塞。她这倒也不是什么自责表现，只是怕他会冷而已。想到这里，她忍不住转过头去看他，这人颓然地靠坐在椅子上，蹙着眉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好像一夜没睡。

该不会……他想那案子的事想了半个晚上吧？艾旋翼现在感到有点自责了，而且是全方位的自责。昨晚的她只是猜测是不是她越界了让他不高兴，但是现在的她却有点怀疑她冒失地去掀开他的心结这事真的对吗。

如果她昨天晚上没有洋洋洒洒的一顿输出，他其实很想讲完那个灯掉下来的故事吧。因为在他看来，他的朋友不该是什么畏罪自杀的恶人，意外而死的结局对他而言容易接受得多。他催眠了自己，同时也希望能够催眠她。

可她却非要用那冷冰冰的真相来打醒他。对她而言是个普通的案子，甚至还带了那么点儿悬疑色彩，但是对他而言，那却是他的朋友啊。

想到这里的她有点懊恼，同时也有点后悔。哥哥说过好几次了，她总是仗着优秀的头脑洞悉了所谓的真相之后就炫耀一般地竹筒倒豆子，却丝毫没有想过，在她这里轻飘飘的真相，对别人而言的分量到底有多重。

“对不起，我忽略了他是你的朋友。”她有点心疼地又把手搭在了他的肩膀上，真诚道歉后却又补了一句来声明自己的态度，“但是无论如何，真相就是真相，我不希望你选择各种方式去逃避。”

“是啊，真相就是真相。”他复述了她的话，思考了几秒之后又略带嘲讽地笑了笑，“你说得对，King说得也对。无论几个人进去，那栋大楼里注定只能出来2个人。是我占了Bob的名额。”

“不是的！”艾旋翼着急地叫了一声，她知道他朋友的死或许并非畏罪自杀那么简单，但任凭是谁的错，也绝不会是他的错啊，“楚殷翔，他死根本不是你的错，你不要用别人的命运来惩罚自己！”

“我知道。”听他的声音好像是哭了，艾旋翼想去求证，但他却把脸扭到了另外一侧，“Bob想死又不是一两天了，我和大哥发了誓要救他的，我只是接受不了，怎么偏偏是我……看他走向了死亡……”

他颤抖的声音终于再也做不了什么掩饰了，大概是想到艾旋翼之前也看到他哭过，所以便放松了自己，终于趴在桌子上悲痛地大哭。

这才是他的心结，是他噩梦的终点。

Bob说过，他的前半生为他的国家而活，后半生为仇恨而活。他的国家没能让他如愿，而仇恨最终让他背负着黑暗死去。楚殷翔有时候不愿意去想这么沉重的东西，但是事实就是如此。他曾经努力地想让Bob过得开心点儿，但这些大概全都比不上离开这里带给Bob的快乐。

小时候的他以拯救世界的超级英雄作为自己的人生理想，但活到今天他才发现，他谁也救不了，甚至有时候管好自己，不给别人添麻烦都是一件难事。他没有立场去指责King枉顾兄弟情义、见死不救，那天他伤成了那样，又能做什么呢？

艾旋翼静静地陪他坐着，拍了拍他的手背希望能够给他一些力量。“楚殷翔，你睡一会儿吧，好吗？”她忍不住伸出手去拽了拽他的袖子，感受到了他的情绪，语气也变得有点悲伤，“你不要自责了。他既然选择了死亡，就意味着这条路对他而言是最优的。”

她尝试给他讲经济学标准答案——成本收益分析。死不一定要多好，但一定比另一个选项更好。他安静了一会儿，但好像也并没有睡着，似乎只是在消化自己的情绪。半晌，他闷声开口问道：“那你呢？你为什么也会认为那条路对你而言是最优的？”边问又边攥紧了她的手，好像只有这样才能把她留住。

一个举一反三的大坑。艾旋翼有点哑然，如果他知道她得了那种病就会明白，这事没什么去论证的必要。但很遗憾，她绝不会把她的病告诉他。他是个很重感情、心很软的人，真的会为别人的事大哭特哭。她不舍得，也不愿意他为她难过。

“我现在不这么想了。”艾旋翼淡淡地想要翻过这个话题。

楚殷翔的手稍稍收了点力度，但依旧盖在她的手上：“那之前呢？是谁欺负过你？”

艾旋翼预料到他会刨根问底，刚刚给自己争取了一点思考的时间，现在她编出自己的答案了：“没有人欺负过我，只是高考失利，我那段时间心情不好。”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