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你是猎人

吃了人家的东西，菩然也不好意思推辞，于是点点头表示应允。

浓墨的剑眉微蹙，男人双手放置在盘起的大腿上，问：“如果你是手持长弓的猎人，手中只有一箭，此时恰逢一只母狼袭击羔羊。”

他的眸光晦暗沉甸，犹如箭矢凛冽的朝菩然射来，低沉的嗓音也带上难辨的情绪：“你要救谁？”

那目光盯得很紧，锁定菩然每一丝细小的表情变化。

他在用这个例子隐射自己苦苦思索许久未曾得到答案，一件牵扯他心绪日夜难宁痛苦至今的事。

少女巴掌大的脸上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只有一双莹亮杏眼不解的眨了眨：“为何要救？”

天真的近乎残忍。

从未设想过的答案让男人的神色一时怔忡，他敛下眼帘，遮住眼中纷杂交织的情绪，似困兽般在大雾中乱转：“母狼育崽，羔羊无辜……”

“可你是猎人。”

菩然定定的看向他，继续道：“你不该忘记你的身份，不该忘记身为猎人不需要恻隐之心。”

这一言当真醍醐灌顶，振聋发聩。

男人的指骨捏到泛白，脊背曲线下意识拉直，紧到几欲崩断。

鹰隼般的双目突然爆发炽热夺目的光彩。

他画地为牢，一直在二者中难以做出选择，可是他忘了，鱼与熊掌他若想要，便是可以兼得的。

见他明悟，菩然这才扭过头思考该怎么把红烧狮子头打包带走。

谁敢说她不是为人着想的好女孩，时时刻刻都在为暴食打包食物。

话题再接回来，其实这个问题面对不同人她会说出不同种答案，或是救母狼，或是救羔羊，可是眼前之人来历不凡，她便选择了最适合他的一种。

困于儿女情长无法成大事，时刻清醒铭记自己的身份，你的身份注定你要以铁血手腕来获得想要的利益。

这是菩然告诉他的答案。

“姑娘，在下还有一问。”

他的态度显出谦逊，双目炯炯有神。

“我虽有箭，可若我的弓已折断，我又该如何捕获猎物？”

菩然伸出食指指向他，坐的端端正正的少女声音清冽：

“弓若折断，你便去做自己的名弓。”

清隽的眉眼缓缓绽开一朵雪莲花，她的笑弧度不大，却如润无声的细雨，无知无觉的轻轻拨动男人的心弦。

只有一刹，却成绝响。

男人快意大笑，一身的狂傲与肆意似要震碎苍穹。

“弓若折断，我便去做自己的名弓……”

他反复呢喃回味，忽而击掌赞叹，看向菩然的眼中满是欣赏，愉悦道：“没想到困惑我许久的问题竟被姑娘一下解开，姑娘当真大才！”

被夸了。

菩然拼命压制自己翘起的嘴角，因开心染上一层薄薄绯红的脸蛋十分漂亮，如同傍晚天边勾芡的赤霞美不胜收。

男人喉结滚动，未曾察觉到自己落在少女身上的视线越发长久起来。

“只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罢了，如今你身陷囹圄，自然没有我这个局外人看的清楚，再过些时日，你自会比我还通透。”

她被夸的高兴了，还心情不错的鼓励人家一句。

男人再次忍不住大笑出声，这姑娘倒是令人稀罕。

如同他乡遇故知，两人聊的入迷，渐渐忘了时间，外面太阳刚落山，宋府门口琉因焦急的踱来踱去。

菩然呢？

怎么还不出来？

就在他焦灼的快要抓耳挠腮，一旁传来女子柔和的呼唤声：“公子可是在等菩然？”

琉因急急点头。

“公子过来这边。”

那女子将琉因带离宋府门口，确定门卫听不见，才敢放声说话。

“我是今日与菩然一起进府做工的丫鬟，菩然让我带话，她有事要晚些，让你别等她了。”

这一听，琉因心中的恐慌与不安如同水面的涟漪层层扩散，有什么大事要晚些？人家不是都出来了吗？

女子唇色苍白面容憔悴，朝他行个礼就要离开，琉因见她这般虚弱，忽的忆起什么，眼中阴森积聚，嗓音沉郁：“今日你们入府，那宋小少爷可对你们施虐？”

来人正是所受鞭刑最少的女子，她只受了两鞭还能行走，其他姑娘可全在床上躺着呢。

泪水盈湿眼眶，委屈一涌而上。

“被打了，我们全被打了。”

琉因不可置信：“菩然也被打了？”

女子啜泣点头。

怒火烧的他眼眶猩红，少年气到极致一撩衣摆，杀气四溢。

等女子回过神来，他已经冲到了府前，与门卫冰冷对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