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7章 是喜是忧
冯蕴回花溪前,入宫看了一次元尚乙。她是来辞行的。今日天晴,马车从外面行来,风和日丽,入得皇帝寝殿,便莫名有些幽凉。空气里充斥着药味,窗户紧闭,帘帷拉严。那张宽大的龙榻,几乎要将阿元小小的身子淹没其中。冯蕴看了看,“把南窗打开,透透气。”董柏道:“太医说,春寒料峭,风寒易乘虚而入,慎防外感。”冯蕴看着元尚乙,轻声道:“开春之际,万物苏醒,也该让阿元调节一下情志。”董柏心里话,小皇帝都这样了,哪里还有什么情志可言他暗自一叹,拱手行礼:“喏。”南窗打开,微风轻拂,上午的阳光轻轻洒落,宛如细沙铺展,木窗镀上一层金辉,静静地照射过来,将殿内的冷寂,一扫而空。温暖、明亮,这才该是人待的地方。冯蕴坐在榻前,轻轻拉他的手。枯瘦如柴。从认识这个孩子的第一天,他就在养病……一直在病中。大晋最尊贵的龙榻上,躺着最可怜的孩子……冯蕴克制着情绪,气息还是难免流露出几分悲伤。“阿元。我要回安渡了。”她轻抚元尚乙的头发,歉意就那么落在指尖。“说好的,要带你回花溪,冯娘子做不到了……”没有一个人会同意冯蕴把病重的小皇帝带走,就算是冯蕴自己,也担不起这样的重责……万一阿元在路上有个三长两短,她不敢想象。留在西京,有濮阳礼这些太医院的太医尽心伺候,才是不能自理的元尚乙能得到的最好治疗。“阿元。”冯蕴慢慢低下头,额际触着元尚乙的身子,感觉着那仍然温热的体温,久久没有动。历经两世,其实她已知道,生命的本质,便是一场接一场地告别,直到终结。可她对死亡还是如此畏惧。大殿里寂静一片。宫人侍立,也垂着头。整个大殿好似被绝望笼罩着,一股无形的压力几乎要将人吞噬……董柏在旁静立许久,突然愕然地一怔,揉了揉眼睛。他怀疑自己眼睛花了……小皇帝的手指,好似在动他屏住呼吸,两只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胸腔里突突直跳,感觉人都要闭气了,终于看着元尚乙露在被子外的小手,再次勾动了一下……“王妃……”董柏小心翼翼的开口,唯恐惊扰了什么似的,眼睛一眨也不敢眨。“陛下,陛下……动了。”冯蕴猛地抬头。元尚乙的眼睛仍然闭着,可那只枯瘦的小手,是真的在竭尽全力地……抽搐。冯蕴脑子里嗡的一声。刹那间,好似整个天地都亮开了。“快,传太医。”“是,小人这就去。”董柏喜极而泣,一边结结巴巴地应,一边气喘吁吁地往外跑。“太医,太医快来……陛下醒了,陛下醒了……”不消片刻,两位当值太医就匆匆奔了进来,因为跑得太快,其中一个还差点踢到门槛儿摔倒。很快,濮阳礼也小跑着进来了。再后来,得到消息的裴獗、大长公主,阮溥、敖政,还有崇政殿的几位重臣,都候在了外殿,屏住一口气,等着太医的消息。沙漏在静谧无声的流淌……一群人各怀心思,如同在油锅里煎熬。不知过了多久,内殿的门终于拉开,走出来的,除了太医令濮阳礼,还有冯蕴。众人齐刷刷地看过去。“太医令,陛下可复安康”七嘴八舌,所问无非是元尚乙的病情。濮阳礼看了冯蕴一眼。冯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濮阳礼微微垂眸,“陛下醒转过来……”众人刚松一口气。又听到他一声重重的叹息。“但陛下……神魄受损,识人不明。既认不出我等,也认不出雍怀王妃。”濮阳礼喉头哽动。众人也是大惊失色。“这是何故……”濮阳礼道:“夫神者,人之主宰,魄者,附神而行。陛下后脑受创,至神魄损害,就如夜失明灯,难以照亮前方的路,自是不识得眼前事,眼前人……”“那……可否康愈”濮阳礼沉吟一下。“据典籍所载,陛下的疾病,也非孤例。有康愈者,与常人无异。但……”众人看着濮阳礼,眼里都是探究。“如何”濮阳礼道:“完全康愈者,少之又少。大多留有遗症,难以恢复如初。”臣众跟着叹息。“陛下是真龙之身,有神灵庇佑,今见曙光,来日定会苦尽甘来,有转机出现……”对他们来说,只要小皇帝醒了,那便好事。人醒着,就能安定局面。哪怕他只是一个摆设。众人脸上洋溢着笑容以及终于松一口气的喜悦。阮溥突然开口,面色凝重地看着濮阳礼。“太医令,倘若天不从人,最坏的结果是什么”阮尚书果然思虑周全。濮阳礼眉头蹙起,久久才在众人的目光注视下,长长叹息。“最坏的结果,是陛下……再长不大了。”众人惊讶。“太医令,这是何意”濮阳礼沉默一下,道:“心智如稚子,久久停留在当下之岁。人长,智不长。”声音未落,周遭原本热切的众臣,面容凝滞了。殿内明明有那么多人,却无半句人语。良久,大长公主红着眼圈,打破了寂静。“本宫可否入内,看望陛下”濮阳礼躬了躬身,说道:“殿下要入殿探望,自是应当,但陛下龙体虚弱,刚又睡过去……最好一二人进殿,莫要人多嘴杂滋扰陛下,以静养为好……”大长公主应声称是。众人也频频点头。裴獗朝冯蕴看过来。二人对视,冯蕴朝他微微抿唇。“我们走吧。”冯蕴是乘车入宫的,而裴獗是骑马。冯蕴上车坐定,刚要撩帘一看,跟裴獗说一声,不料,帘子一拉,他也进来了。“走吧。”二人同乘,踏雪乖乖的,自己跟着马车走。冯蕴抿一下唇。“它真可爱。”踏雪是裴獗的心肝宝贝,她时不时就会夸几句,裴獗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