淑娴
江阴县距燕归其实不远,萧怀澄对这段路非常熟悉,完全避开了崎岖的山地。如此,第三日傍晚便到了。
“尸体呢?”脚一沾地,梁裕便迫不及待问道。
“天色已晚,县衙怕是已经落锁……”萧怀澄有些为难。
“县衙的大牢和殓房整夜都有人值守,只要有知县手谕便可自由出入,我没正经入仵作行,但这些最基本的规矩师父都教过。现在虽然是冬天,但多等一日线索便少一点,既已经到了,能尽快查看尸体自然最好。”梁裕从马背上取下一只木箱背在身上,又将与自己同乘一匹马的丰雨溪抱了下来,“你叫我来不就是为了这个吗?”
“走。”萧怀澄不再多说什么。
竹修容刚慢吞吞从马背上爬下来,有些犹豫要不要再爬回去。
萧怀澄嫌弃地扯着他后衣领,把他仍到一边:“小孩子就别凑热闹了。”
这个年纪的少年最讨厌被人称为“小孩子”,竹修容脸已经黑了。梁裕上前,拍着他肩膀,轻声说:“这次毕竟要进衙门,他没那么大本事把我们都弄进去,等下次有机会了再教你动手验尸。”
竹修容不相信她口中承诺的下次,但听到她说萧怀澄没本事,心情顿时好了一些,抿着嘴勉为其难地点了点头,退到了路边。
他第一次骑马,早就被颠得不知东西南北,这几步路走得艰难无比,使劲绷紧神经才勉强没左脚绊右脚摔倒。
丰雨溪靠了过来,轻轻捏着他的衣角,好奇又害怕地张望着四周。
丰雨溪长这么大,别说城镇,到燕归集市去的次数都寥寥可数,从没见过这么多房子,也没见过这么多人。
竹修容有点心疼,揉了揉她的头发,亲昵地说:“他们去玩他们的,我带你逛逛。”
萧怀澄越过梁裕肩膀看了他一眼,痛心道:“年纪轻轻,话却说得极满,你身上有钱吗?”
竹修容久居乡野,确实忘了这茬,但当着丰雨溪的面被戳破还是觉得脸上挂不住,懊恼地咬紧了牙。
“伸手。”萧怀澄走上前来。
竹修容如临大敌,拳头反而攥得更紧了。
萧怀澄好笑,一把捞起他右手腕,往他手心塞了几枚铜钱,打发道:“去玩吧,别跑远了,过会回来接你。”
还没回过神,萧怀澄又拉起他左手,把两匹马的缰绳递给他:“萝卜和白菜认路,跑丢了就跟着它们回来。”
竹修容一手拿钱,一手牵马,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面色一沉,但转向丰雨溪时,又笑得明媚而开朗。
“这案子到底复杂在哪里?”路上,梁裕想先了解一些基本情况,“我知道无头案麻烦,但也不至于让你来求我。莫非你怀疑死者身份有问题?郡主……可能没死?”
“不……”萧怀澄摇头,有些惋惜地说,“死者身份无从作假。”
“那你为何说它难办?”梁裕想不到还有别的什么可能,不信任道,“耍我?”
“这次的死者不是没有头,而是只剩下了一颗头。”
两人正好途径晚市,萧怀澄的声音散在熙熙攘攘中,梁裕几乎怀疑自己听错了:“你是说,我只有一颗头可以验?”
萧怀澄沉重点头。
梁裕这下知道为什么他需要个好仵作了。
“到了。”梁裕心不在焉,听见萧怀澄这么说,猛然惊醒。抬头一看,发现已经不知不觉来到了县衙门口。
萧怀澄上前,拎起一侧门环重重敲了几声,见没人回应,又执着地敲了几次。不多时,大门开了条缝,当值的巡卒衣衫不整,手中握着长棍,凶巴巴地嚷嚷:“有冤击鼓,无事快滚!”
萧怀澄肩膀和膝盖一顶,将门缝撞开了些,从怀中取出了什么东西给那人看了一眼。
那巡卒茫然地从萧怀澄手中接过那物,翻来覆去端详了一会,眼神逐渐震惊。他半张着嘴,似乎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哆哆嗦嗦半天,忽然想到,不管怎么样礼貌一些总不会有错,于是“扑通”一下跪在地上,给萧怀澄磕了个头。
萧怀澄垂眸,等他直起身子时伸出一只手随意一摆,示意他起身。
巡卒立刻站得板正,惶恐问道:“要把知县大人叫醒吗?”
萧怀澄背对着这边,看不见唇型,这样一压低声音,梁裕根本不知他说了些什么。
但待他交代完,巡卒什么也没多问,立刻开门放人。
刚一伸头,却发现外面站着的是个女子,吓得他浑身一激灵,赶紧缩回县衙里,背过身去理好了衣服才出来。
“你刚才给他看了什么?他怎么忽然放你进来了,不需要请示上官吗?”梁裕快步追上萧怀澄。
“我可是尊贵的王爷。”萧怀澄眨了眨眼,仿佛梁裕问了什么奇怪的问题,“他哪里敢拦我,脑袋不要了吗?”
梁裕无言以对。
“你来过?怎么这么熟门熟路。”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