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眼金睛(上)
“嫂子,不好了,麒哥受伤进医院了!”
听到黄毛电话那头急得变调的声音,正在屋里看书的程蔓一下子从椅子上倏然站起。
“怎么回事?!”
“今天下午,原来一位使用过多比装修新居的老总,请麒哥去那里参加他的乔迁宴会。在快结束时不知道什么原因,别墅停电着火了,下面的两层楼都烧得挺严重的……”
“他是不是被烧伤了?”
“也不算是……当时人多挺乱,又喝了酒,我和麒哥被挤散了……现场浓烟太大,我出来以后半天没找到他,想进去又被消防队拦住了……”
“他被抬出来时是被烟熏昏过去的,两只手好像有点肿了,现在还在抢救……”
程蔓再也坐不住了,叫黄毛发来了地址,匆匆换好衣服,拉上刚写完作业的田爽迅速冲入了夜色中。
急诊室外,黄毛独自一人抱着头靠墙蹲着。
听到走廊上逐渐清晰的脚步声,他抬眼望去,目光呆滞地看着气喘吁吁的母女俩赶到自己面前。
“他怎么样了?”
“还……还没出来呢……”
再次跌坐在地上的黄毛,两道眼泪把还没擦干净的脸染成了花猫。
“我为什么要跟着别人跑,就应该把他带出来,他已经喝懵了,光靠自己根本出不来……”
哭声的回音在寂静的走廊上格外响亮,程蔓听不下去了,蹲下来给他递了张纸巾。
“好了,别自责了,事发突然也不能怪你,人没事才是最重要的,现在只希望他平安就行……”
黄毛接过纸巾胡乱蹭着眼睛,一直不敢与她对视。
一名医生从里面探头出来,摘下了口罩。
“谁是伤者家属?”
三人瞬间迎了上去。
“医生,我丈夫怎么样了?”
“伤者在火灾现场吸入了一定程度的一氧化碳,现在有轻度中毒的状况,还在吸氧缓解;另外双眼和呼吸道有被烟气熏灼的迹象,也还在消炎治疗。”
在场的人如同晴天霹雳一般,全部呆在了原地。
“那他……会不会有生命危险?”
“目前是基本脱离危险了,只是后期的护理还要继续,先观察一段时间吧。”
医生重新回到急诊室后,黄毛忍不住冲向尽头的卫生间摔门而嚎。
瘫坐在椅子上的程蔓,搂着埋头在肩上抽泣的田爽默默落泪。
夜已深,程蔓依然睡意全无,守着病床上双眼缠着绷带仍然昏迷的孔令麒在担心。
氧气面罩把他的脸遮得面目全非,快认不出原本的模样了。
两只手掌由于烫肿脱皮也裹着纱布,针头扎在臂弯的静脉略显发青。
平时可以拉着他宽厚的手心,看着他总是闪烁活力的眼神在调侃和撒娇,曾经这些简单的互动,却好像很久都没有发生过了。
伤得这么严重,很难想象他被困在火中时有多无助多痛苦,而且还是在多比设计的作品里,这简直是雪上加霜的节奏……
田爽累得躺在旁边的陪护床上睡着了,眼皮早已粘连的程蔓,还是强打精神在坚持着。
瞌睡不断的她习惯性地去握他的手,刚碰到的一刹那,犹如触到热锅一般赶紧弹开,仿佛受伤的那个才是自己。
然而孔令麒毫无反应。
他太安静了,静得一点都不像那个活泼开朗的哈士麒了。
小心地整理好指头上的纱布,轻抚还弥漫着淡淡烟味的软发,重新给他拉过被子,护住裸露在外的针头。
“小东西,孔令麒,你还难受吗,疼不疼……如果不舒服,就和姐说,姐会一直在这里陪着你……”
“赶快好起来吧,我想听你说话看你笑,你能听到吗……”
脸贴着他一动不动的胳膊,程蔓在一阵阵啜泣中恍惚进入了梦乡。
伸手不见五指的一片黑暗中,摸不着任何方向的孔令麒陷入了绝望。
周围完全没有光,却闷热如蒸笼,浑身的汗不知道是烘的还是急的,怎么也擦不干。
他用手去探路,触到的空气都变成了蒸汽般滚烫,迫使他一次次缩回,但是又不自觉地接着去挑战。
一只无形的魔爪扼制上了他的咽喉,将他肺里的氧气一点点挤尽,脑袋和胸腔近乎爆炸。
他想呼救,嗓子却像失声般憋不出一句话。
眼睛刺痛得泪水直淌,感觉双眸在无数针芒状的锯齿包围中被咀嚼撕裂。
已经扭曲错乱的视线里,他声嘶力竭对着意识里那个模糊不清的人影,用频率不定的心跳在求救:
“程蔓……姐……救我……”
“孔令麒,你怎么了?!”
咳嗽不断的他,面罩里雾气朦胧,程蔓赶紧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