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黄杏儿
“那年我和师父追逐一只白蟒精到了东海,那东海硕大无垠,海浪翻涌起来把天都遮盖住了,大海里有许多海螃蟹会唱歌的海豚长翅膀会飞的海鱼…”
黄衣姑娘睁大了眼:“是吗?那可该有多好玩!”
“白蟒精早不见了踪影,我们也顾不得他了,师父赤着脚丫子下海赶鱼,一个浪头过来,人没了…”
黄衣姑娘面现担忧。
“良久没见师父的影子,我寻思师父大约再也回不来了,就在岸上掉泪,忽然听见大海上有人快活地唱歌,定晴看时,原来是师父骑了一条硕大的鱼,在碧波上纵横驰骋,快乐得像个孩子似的。”
黄衣姑娘方才放下心来,抚一抚胸口,长吁一口气。
“还有那一年我们去了昆仑山,昆仑山极顶一片雪海,翻过山,山腰里却又温暖如春,一片花海,红的黄的紫的…一只只羚羊、野驴、牦牛悠闲地吃草,景色美极了。”
黄衣姑娘目光中满是神往之色。
“这都喝了快一坛酒了,还没请教姑娘芳名?”我醉眼惺忪地,舌头也有点大了。
“黄杏儿。”
“杏儿?这名字真好听。”
不知什么时候,黑须白须老者都离开了。
“我从出生就在这片山,从没到更远的地方去。长青伯伯和东华伯伯说外面的世界非常险恶,还是呆在这儿安全。每天弹弹琴,画点画,日子也就一天天打发了过去。可我心里总在想,外面的世界是什么样子?如果能去看看该多好。”
“这还不好办,明天我就带你出山,去东海看大海,去昆仑山看花海,去庐山看瀑布,还有热闹的大城,杭州、长安…”
“说话算数!”黄杏儿醉了。
“一言为定!”我醉得一塌糊涂,也不知又说了些什么话,总之,那天很开心,我这辈子也没这么开心过。
黄杏儿也醉了,跟我推杯换盏,称兄道弟,醉话连篇,她似乎也开心得像个孩子。
我从没见过这么纯真的女孩子!
我痴痴地看着她,那么清丽清秀,淡然若水,飘然出尘,全无一丝烟火气。!
她有些害羞,微微低下头去,捻着裙脚。
不知不觉天黑了,月亮上来了。
四下朦朦胧胧,影影绰绰地,仙境一般。
即使不喝酒,我估计也会醉过去的。
我双眼一合,沉沉唾去。也不知是醉了,还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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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睡了多久,我一觉醒来,见天光大亮,太阳暖暖和和地照在山顶大石上,晨雾还没散去。
我张目四周,没有一个人的影子。
黄杏儿去哪了?还有黑胡子白胡子老头…怎么他们把我一个人扔这儿…
我触手绵软,又闻到淡淡的馨香,低头一看,是一件淡黄色织满杏花的大氅。我记得昨天黄杏儿身上披的正是…原来这一夜我盖着黄杏儿的大氅过了一夜。杏儿,杏儿呢?
四周静悄悄的。大石上石桌石凳尚在,渺无人迹,似乎从没人来过。昨日之事尚历历在目,宛在眼前…
我忽然感觉有些异样。
是哪儿不对呢?我站起身,在大石上踱步,揉着宿醉有些疼痛的脑袋。
我明明记得…
对,我明明记得这大石四周光秃秃的,视野开阔,怎么凭空生出了一株古松树和老柏树?还有一株是…是什么树?
我慢慢走近,那树探身悬崖一侧,枝干虬曲,叶碧若墨,刚刚谢过花朵,结出一个个莹绿若宝石一样的果实。树下落英缤纷,微风拂来,树叶摇曳多姿,如一个少女般翩翩起舞。
我几乎要惊得一屁股坐地下。
这分明是一株杏树!
松树、柏树、杏树一黄杏儿?!
我脸色煞白,冷汗涔涔而下。
我不由又摸了下探妖仪。
奇怪,探妖仪并没异样。如果是树妖,我昨夜早被他们害了啊。难道昨天是我眼花了,还是酒喝多了脑筋不清不楚?
一定是我喝糊涂了!我信不过自己,还信不过探妖仪吗。信不过探妖仪还信不过黄杏儿吗,世上哪有那么善良纯真美丽的女子是妖怪的,嗨,职业病,看什么都是妖怪,嘿嘿。
我向着山谷大声呼喊:“杏儿!杏儿!你说过要跟我出山的,你在哪儿?”
山谷回音,久久不绝。
但无人做答。
我怅然若失,只得收拾行囊,离开大石,向山下走去。
杏儿的大氅,我叠好放在石桌上。我想,杏儿一定会回来取的。没有大氅,这山野间风紧,她会着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