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致郁十二
说起裴开霁,沈重澜能骂上三天两夜还不带重样儿。
午膳后二人在两家父母面前比了乐艺。
预料之中,沈重澜一败涂地。
唯一能算他赢过裴开霁的,就是轮到他跳舞时场上的笑声更响亮而且更快乐。
胜负确定之后,裴开霁没着急催他叫“哥”,笑吟吟地站在边儿上看他,好整以暇的样子叫沈重澜恨得后槽牙都要咬成齑粉。
兴许是他眼里的“仇恨”太直白,裴开霁摇头笑道:
“沈兄学乐艺不久,能达到这个水平已属不易,我自小修习,侥幸胜过沈兄,是我胜之不武。沈兄不必放在心上。”
这句话说得蛮好的。
如果这套说辞不是沈重澜一早准备好要对裴开霁说的,那实在是好上加好。
可气。
可恨。
真是千年的狐狸成了精,比他还阴险狡诈。
沈重澜气哼哼地从牙缝儿里丢出去一句细弱含混的“哥”,脖颈以上通红似火,顶着熟虾似的脑袋坐到了莱西旁边。
莱西拍拍他的手背,低声安慰:“他说得对,狐狸哥哥只是学的时间太短。假以时日,你肯定能赢他许多的。”
沈重澜心中的不快散尽,脸上的红晕先消下不少,而后又都移到了耳朵尖尖。
秦国公夫人见状笑道:
“没伤着兄弟和气就好。对了,先生刚递来消息,说路上要延误个一两日。明天既然无事,不如先让孩子们去游湖吧?”
此事早在莱西三人不在场时就已商量好了,秦国公夫人选用这种商量的语气通知,只是怕苑秋夫妇觉得不适。
莱晖果然舒坦不少:“挺好,但我们还得问问小西的意思。”
按说这回又该推让一番才做最终决策,莱西却直接点头:
“游湖挺好,谢谢漂亮婶婶。”
裴开霁接过小厮递来的纸条,揣摩许久,想到他这么说话的场景,立觉浑身都有虫蚁在爬。
——太怪了。
——这个还是不学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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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早,秦国公夫人派人送莱西三人去湖边。
望春湖卧在钤都南门外百里左右的台地上,占地上千亩,四周林木合围,仰见鹤起俯查鹄游,景色独绝。
前朝有富商在反臣沈轻红的助力下买下了这片大泽,又在附近修起酒楼市集,造画舫若干,人工添上几抹纤巧工丽之色,让望春湖一跃成为达官显贵于乍暖还寒时外出踏青的首选景点。
几人下了马车,迎面碰上一个举布幡的中年男子。
那人大摇大摆地走过来,将布幡就地一插,挺直脊背,站稳:
“看来你们三位就是本半仙今日的有缘人了。”
不知为何,莱西总觉得他下一秒就要拿出一套花花绿绿的纸牌,表演一套看图说话。
她对此很感兴趣。
但时机不对。
这次外出游湖,她是想偷偷溜走、让乌月酬吃点苦头的。
她很忙。
她不是闲人,没空算这些的。
沈重澜却拉住她,祭出了传统自我安慰话术之:
“别走啊,来都来了。”
男人八成是看出了莱西不想算,清清嗓子,就像存心跟莱西过不去一样:
“这位小姐,我先为您算一卦吧。——您名字的最后一个字是?”
论理,未出阁的姑娘是不能让外男得知闺名的。
莱西虽然不在乎这个,但对方的明知故犯依然让她有被冒犯的感觉:
“你这个问题也太失礼了。”
半仙微怔,捻胡须笑道:“抱歉,是小老儿思虑不周。既然如此,可否请您随便给小老儿个暗示?”
莱西见他如此锲而不舍,掩面勾唇,情态做得无比娇羞:“‘婉’吧。”
她刻意取了这个被认定象征着女子美德、又与她不甚相关的字。
半仙究竟是真有本事,还是信口胡说,由此便可推断出他水平的深浅。
半仙的手顺着胡须,从下巴捋到须尾。
手指脱开细软胡须时,他微合双眼,信口吟道:“大而婉,险而易行。”
莱西本要扬起的眉毛僵在了原位。
此句语出《季札观乐》,是季札对《魏风》的点评,指此乐章宏大开阔而细腻婉约、曲折变换却又过渡自然。
套在莱西身上,是不能算错。
莱西悄悄舔了一下后槽牙,把沈重澜拽到中年男人面前:
“给他算算。”
男人颔首:“尊名——”
沈重澜挑眉回看莱西,在她的眼神示意下报上了原名。
莱西胜负欲疯长。
她猜半仙这回肯定还会弄些似是而非的肯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