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比致郁二十四
要连他这个爹都不认了。
秦国公安静地站在门口,如一座元初便立在那里的塑像。
浮尘的漂泊终于迎来终章。
它们缓慢地落定,填满了空气的缝隙,像揉面时收拢面粉一样、慢慢收紧对时间、情绪和诸如此类的东西的掌控,压榨了沉静心境存在的最后一寸空间,创造出令人窒息的致密之物。
他们的对话注定没有结果。
裴开霁的人生旅程太短了。
这段简单的旅程,又被秦国公占去了太多的篇幅。
裴开霁的目光仔细地掠过墙上的每一寸缝隙,恍然间从裂隙里看到了同胞兄弟的脸。
出事时正是今日上午。
莱西刚被迎到楚春信所在的小院,府内几乎所有有头有脸的人物都聚集在那里。
裴开霁因而得了片刻自由。
他如往常一样,差人去约玩伴出去消磨小半刻时光,计划游玩之后再去完成夫子布置下来的课业。
然而那个人的身影就这么闯过来了。
金装玉裹,一身行头看起来比他这世子爷还要气派。
如果他身后没有两个强押着他往后门塞人的粗使家丁,二人并立,多半有人会以为他才是国公府的世子。
鬼使神差地,裴开霁拦下了他。
“你们这是做什么?”裴开霁问。
裴开霁揣着疑惑慢慢踱步过去,在家丁身后站定,沉声命令:
“转过来,看着我。”
家丁不肯。
但裴开霁是世子。
红灯绿酒养出来的傲慢气度加重了他言语和身份的分量,两个家丁在听了他说话的时候,差点屈膝跪在碎石子路上。
裴开霁慢悠悠地重复:
“府内近日有财帛失窃。”
“抬头。”
他被押着转过了身。
傅粉施朱的一张脸下,藏着有几分眼熟的眉眼。
他眼里布满血丝,嘴唇在微微发抖,暴露在外的手腕上隐约可见淡淡的白痕。
裴开霁的视线垂在那浅浅的痕迹上,抬起下巴:“什么人?”
家丁慌乱地抢答:
“不过是个手脚不大干净的仆役,偷拿了——对,昨日午时他趁用膳的功夫偷溜进二姨娘的闺房里,偷了二姨娘的首饰。不巧,正好让小的们发现了。小的们就把人带到管家那儿去请他定夺,管家又认为此事应该交给二姨娘亲自处置。二姨娘便从失窃之物里挑了几样打发卖掉,好好治一治他这坏毛病。”
长篇大论结束时,裴开霁只给了两个字做批语:“聒噪。”
这两个字像是触发了神秘的机关。
原先看起来有如行尸走肉般的少年猛然挣开了家丁的手,跪在裴开霁脚边抱着他的腿大哭:
“大哥,大哥救我……”
得益于秦国公处处谨遵“无后为大”的祖训,府里的庶出子女多得两只手都数不清。
裴开霁叫不出这人的名字:
“起来说话。”
他态度算不上好,那人却如释重负,惶惶不安地松开了抱他腿的手,改为揪着裴开霁的衣袍下摆:
“大哥,求求你救救我,我不想、不想去……去当阉人的娈童……”
摇曳的金红树叶一点点褪色。
之后的对话,裴开霁已记不清晰了。
断片的记忆之后跟着秦国公的怒斥:
“什么污言秽语!他根本就不是你弟弟,为父也只是做主让他去认公公当义父、以后给人养老送终的。”
裴开霁听见自己说:“我见过他。”
秦国公语气笃定:“他曾在你母亲院里洒扫过。”
裴开霁:“在家宴上。”
秦国公顿时哑口无言。
再之后,他就被赶到了这里。
他好像有一点点理解莱西了。
赏梅宴那回,她救下前朝罪臣之女,当众说出惊世骇俗之语,因此得罪了钤都的一众权贵。
值得吗?
为一个罪臣之后葬送自己的婚事,值得吗?
为了短暂地庇佑庶弟开罪父亲,值得吗?
若是交由旁人评判,大多数人都会认定这是桩赔本的买卖。
但心里一道微弱的声音在说:
并非如此。
那是为什么呢?
从前读过的圣贤书海啸般将裴开霁淹没了。
在他还没有学会阅读的时候,乳母就谆谆教诲:
“少爷应孝顺父母,感念父母生养之恩。”
再稍长些,父亲亲自教他学写第一个字。
这个字就是“孝”。
后来他开蒙念书,夫子开始给他将虞舜孝德感动四方诸侯,以此被推举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