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人善用
——————
屋内拉下帷帐,点一盏清灯,焚兰草花香,沁人心脾。
沉香将药送到媒妈那里后,将众人带到自己的屋子。
之前红芍还担心媒妈听见下面动静,知道她们被欺负了心里难受,结果好家伙几人过去时候媒妈睡得正香,唯一一个伺候的小丫头也因为害怕楼下情况没敢喊醒媒妈。
“媒妈昨晚看小人书煤油灯几乎点了一夜,所以今日睡的沉了些。我、我害怕下面,不敢去看怎么回事,也不敢和媒妈说。”小丫头哭丧着脸,她年龄和沉香差不多大,今日也是吓到了。
“扣半个月的月例,今日之事不许和我娘说,听见了吗?”沉香吩咐。虽然沉香刚好不希望媒妈操心这些事情,也理解小丫头因为害怕缩在楼上不敢帮忙,但她也认为这样胆小怕事、缩在后面一声不吭的行为需要受到一点惩罚。
“下次遇到这种事情,就想办法走后门去报官,或者通知我。你也是楼里的一份子,需要知道姐妹遇到事情时候该怎样正确处理问题。回屋去反省一下,今日之事哪些地方做得不好,然后找你红芍姐姐请教。”
“是。”小丫头哭着应下,然后回屋去完成沉香布置的检讨任务了。
沉香一转头,发现红芍正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自己。敏锐如沉香很快从红芍的眼神中捕捉出一丝惆怅,她摸摸下巴,难道自己把教育小丫头的事情暗搓搓往红芍那里推的行为被发现了?
明明她感觉自己刚刚说得很义正言辞,大气凛然的样子……
“沉香小姐。”红芍说。
“嗯?”沉香保持着之前下达命令、掌事风范的样子。她深信,只要自己演技到位,红芍就算发现自己的活又多了一件也没法往外推不是吗?
她现在已经深得无偿老板压榨员工的精髓所在。
“您和您的父亲越来越像了呢!”红芍欣慰地感叹。
“嗯。嗯?”沉香才点头又抬头,完全没想到红芍说得是这个,“我还有父亲吗?”
她的便宜娘亲好像从来没提起过哦。
“当然,沉香小姐当然有父亲,不然还是石头缝里蹦出来的不成吗?”沉香的反应让红芍失笑,她难得开了个小玩笑,才继续道:“不过沉香小姐的父亲过世很早。可能现在楼里除了媒妈,就我还记得他了。”
“那我父亲是什么样子的人?”在另一个时空里,沉香老爹是中年秃顶满面油光的腱子肉大叔,妻管严加武痴一枚,家中地位乃弟中弟的存在,所以穿越过来后听自家便宜娘亲说父亲早死后,自己就也没多大兴趣打听。
但是现在,沉香有点小好奇。
“您父亲是一个很伟健的男子,一个顶天立地可以支起一片天的人。”红芍眼中有些微的失神,“他上过战场,瘸腿独臂,还有一只眼睛看不清楚东西,但上到经商论道,下到拖地洗衣只要有空他都会去做。”
“是个闲不住的人。”沉香嘴角抽了抽,难怪她老娘看着脑子不太灵光还能有秦楼这个产业,甚至十年前名声大噪过,估摸着都是她爹的功夫。
“是啊。小姐这些日子变了很多。”红芍感叹,“之前您继承了沉老爷的力大无穷却极惧怕这股力量,甚至刻意节食让自己看起来更纤细柔弱。可现在,小姐终于可以走出房门,试着接受自己,并用自己的力量保护大家了。”
她回忆起很多年前的那个雨夜,她还和沉香小姐一样大的时候,自己被按倒在一个破寺庙的草席上,满含绝望与泪水之际,一个男人逆着光将门破开,他不是慈爱的父亲、不是端正的兄长、不是热情的朋友,而是一个从没见过的满脸胡茬的残疾男人。
他将自己带来了秦楼,承担了不属于他的父亲的责任,给了自己一个新的家。
“所以沉香小姐要向你的父亲学习啊,你已经可以独当一面了。所以下次再遇到事情不能都推给我了哦!”红芍调皮地朝沉香眨眨眼。
沉香:“……”果然还是被发现自己想要偷懒了。
“对了小姐,柴房里的那三个人要怎么处理?报官吗?”巧兰问道,她觉得自己需要在沉香面前刷刷存在感,不然刚刚骂人捆人拖人,自己做的事情最多,偏偏沉香有事情的时候第一个想起来吩咐的还是红芍姐姐。
“不用。”沉香摇摇头,“我记得秦楼本身是租赁商记布庄的楼铺,巧兰你明日去商记那边找他们掌柜把事情说清楚,要他们过来给个说法再来领人。”
“这样会不会和商记那边的关系闹大闹僵了?”夏荷有些担心。
“不是去闹,只是说清楚情况就够了。”沉香解释道,“况且我觉得商记未必知道今天的事情。”
商记布庄是扬州城最大的布庄,而商记则占足南北往运商贸几乎三分之二的比例,且一贯以以诚待人、四海为友作第一经商要义,这样经年累月竖起来的大招牌一没仇怨、二没竞争,犯不着为难沉香她们一个快要倒闭的小破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