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掀帘进来,带着夜里深重的寒气。
卫青梅冷得轻颤。
“手怎么了?”江玉堂坐到她身边,旁若无人地拉过她的手看伤口。
解开纱布,露出红肿的指头。
碰到男子粗糙的指腹,卫青梅立刻扯回来,往旁边缩了缩。
我们很熟吗?
“我没有恶意……”这话听着像是要骗小姑娘的前奏,江玉堂气馁,第一次觉得自己这个身份不够方便,又道:“你的丫鬟呢?”
“默彤去请大夫了,还没回来。”
“我这里有上好的外伤药,先帮你上一点,不然伤口很难受。”江玉堂尽量放轻声音,像是在哄人。
卫青梅稍微降低了警惕。
“多谢,药可以给我吗,我自己上就行。”
江玉堂从袖口里掏出一瓶药给她。
卫青梅往手指上倒了一点白色粉末,痛得她一哆嗦。
“嘶。”
江玉堂盯着她的手,看着比她还紧张。
“很疼吗?”
“很疼。”卫青梅平时是个很懂事的人,这点苦其实不算什么,但是话出口的时候,她改了主意。
她想看看自己这么说,对方会是什么反应。
江玉堂果不其然很恼怒。
“光天化日之下,她们居然敢动手,不怕御史台告她们的夫家治家不严吗!”
卫青梅抹好药,将手拢回衣袖里,摇摇头,幽幽道。
“是我自己不小心,不怪别人。就算、就算是这些贵夫人罚我,又有谁会为我一个无关紧要的人去得罪高官呢。”
江玉堂梗了梗,他没有替她出头的立场,只能道:“堂上这么多人,自然会有正义之士。”
卫青梅把柳府嬷嬷的话重复了一遍,调子慢而低。
“各人自扫门前雪,休管他人瓦上霜。”
江玉堂眼神复杂地看着她。
“少东家年纪轻轻,为什么说起话如此心灰意冷。”
“有吗?”卫青梅歪头,笑了笑。
“这些妇人闲暇时就爱嚼舌根,你别把她们的话放在心上。今日议论你的人中有一位大理寺卿的夫人,她丈夫纳了大大小小二十个妾。阴阳怪气讽刺你的江夫人,教子不善,纵得独子不知天高地厚,喝醉后冲撞圣驾,被误以为是刺客,差点被射成筛子,现在还躺在家里养伤。江大人也因此被圣上罚了月俸。”
卫青梅将受伤的手搭在另一只手上,眸子氤氲着水汽。
“我没得罪过她们,没做过出格的人,她们为什么要这么说我?”
卫青梅觉得自己只是一个本分生意人,并没有攀附权贵的心。与唐元基之事,也已经过了整整五年,当初少不更事,蓄意勾引对方,也已经付出了代价。为什么还要旧事重提呢?
“大抵自己过得不好,就喜欢看别人的笑话。”江玉堂在边境待过好几年,见过稚子吃不上饭,只能用一碗糙米果腹管一天,饿得面黄肌瘦,在街上乞讨。
京城中的人养尊处优,反而热爱嚼舌根生事。
着实令人生厌。
“那些话能传到你耳边,你觉得我没错对吗?”卫青梅长久地望着他,受伤后眼神像个小动物一样脆弱。
不,你有错,你为了一个烂男人抛弃了我。
江玉堂的喉咙像被一团棉花塞住,面前的人越来越难过,几乎要哭出来。
江玉堂最怕她哭,艰难地说:“……对,你没错,一点都没有。乱嚼舌根的人死后是会下拔舌地狱,她们会有报应的。”
卫青梅破涕为笑:“不至于,说两句闲话,我又不会掉块肉,就、就咒她们出门踩到狗屎就行!”
江玉堂:“……”这么幼稚的人怎么干得出来她们口中无所不用其极来攀高枝的事啊。
“我没事了,你快回去吧。”
“好。”
卫青梅倚在门边,目送他离开,乖巧可爱。整个人在月光的照耀下,像一颗璀璨的明珠。
他曾经因为得不到这颗明珠而心生怨恨。
江玉堂跟左川来时是骑着马疾驰,回去时反倒牵着马慢悠悠地走。
月儿西斜,月光照出地上长长的人影。
“此次回京,有许多事都跟我想的不同,朝中的贪污腐败远超我的想象。齐王为与梁王、恒王对抗,培植党羽,任人唯亲。难怪主子在边地行动艰难。”
梁王、恒王是当今两位年轻宠妃所生,齐王是贵妃之子,都是庶子,在继承大统上,齐王除了年长些并无其他优势。
左川神色凝重:“边境的将士们吃不饱饭,今日宴饮却十分豪奢,管弦丝竹、一草一木莫不是民脂民膏。”
“有高大人为主子斡旋一二,另外,后宫中的景贵人,也是我们的人。圣上老了,越来越思念被他贬谪的亲子